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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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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情竟出众人意料,一个又瘦又矮的杨露蝉,和北京所有高手,轮流比试,只见并不怎样用力,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把一个个武师,掷入网内。只有一个八卦派的董海公,和一个不知姓名飘然闯来的怪客,和他打成平手。杨露蝉也受聘为肃王府的教师。” 丁剑鸣说到这里,在眉飞色舞中忽又慨然对丁晓说道:“太极派丁陈两家,都负天下重名,你祖父的武功技业,谅也不在杨露蝉之下,只是他为人淡泊,无此机缘,也无此志趣,所以就让陈派出尽风头了。”丁剑鸣言下,似乎很羡慕杨露蝉。 哪知丁晓听了,却忽的皱起双眉,说道:“爸爸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丁剑鸣愕然注视着丁晓,半晌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晓急忙解释道:“爸爸,你别生气。我是说杨露蝉虽然本事了得,可是他结满洲的亲王做武师,也不算得英雄好汉!” 丁剑鸣捋须强笑道:“你有志气!可是许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杨露蝉不是公开挑战王府武师,哪里会这么快闯出‘万字’?那是成名的‘捷径’呀!不过杨露蝉虽做了王府武师,可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就是做了满洲人的奴才呀。他也很懂得民族的大义。这也就正是太极拳虽曾盛极一时,京华倾倒,却在北方没有留下几个传人的原因。” 丁晓心中暗想:“我才不想那样走‘捷径’!有了本事,成名不成名那又有什么关系?”继而听到父亲说到杨露蝉王府授技,其中还有“内幕”时,不禁肃然问道:“爸爸,这又是怎么个‘讲究’?” 丁剑鸣道:“杨露蝉压根就不想传授满人的真正技艺,他在肃王府没多少时候就告假还乡,由他的儿子杨班侯替他做王府教头。杨班侯更损,当时王府内武士三千,都要跟他学太极拳。他也来者不拒。可是他却每在‘喂招’(师父和徒弟练习)时,把那些武士摔得头穿额裂,甚至弄成残废。杨班侯说太极拳是不打不教的。你要学就得准备受摔。那些武士纷纷知难而退,不过十天就减了一半,再过一月就只剩下一百几十人。而杨班侯还是不拿出真功夫来教他们,故意把太极拳的架式放大了,打起来好看,也可以强身,但却不能实用。后来三千武士学成的只有吴全佑一人。而吴全佑也还是不做武士之后,才求得杨露蝉亲教的。 “满洲的许多达官贵人求杨家传授的,杨家父子也都如此应付,以至北京的太极拳都不能用来实际交锋。当时广平的太极武师陈秀峰偷偷问杨班侯道:‘太极拳有刚有柔,何故北京的一味纯柔?’杨班侯起初笑而不语,末后才说:‘京中多贵人,习拳出于好奇玩票,彼旗人体质与汉人不同,且旗人非汉人,你不知道吗?’言中大有深意,问的人也不敢再问了。也正是为此,太极拳虽曾盛极一时,可是没留下什么传人,也就终于渐衰,比不上少林声威那样显赫了。” 丁晓听了,心中这才舒服一些。但还是不赞成杨露蝉去做王府武师的。不过他听了父亲这番话却很有感触。他就心想怎能把两派学全了那才对心思。第二他很佩服杨露蝉百折不回,坚忍苦学的精神。杨露蝉的故事,给了他很大的鼓舞。 当下,丁剑鸣把杨露蝉的故事说完后,突然吩咐丁晓和金华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到场子里转一转。金华,你们师兄弟多时不见,好好玩一玩吧。你的晓弟刚跟我学会了‘空手进白刃’的功夫,这些天来正是技痒痒的想找人比试,我没功夫,他又找不到旁的人和他合手,你就跟他过过招吧。” 丁剑鸣去后,丁晓和金华都觉得好似轻松了许多,两人手携着手,跳跳跃跃地进入了把式场。丁晓将外衣一脱,摆了个“手挥琵琶”的架式,笑着对金华道:“你让着一点。” 金华解下了佩剑,也笑着道:“师弟,你不用客气,你比我强多了,你可真得照料(留神)着点,别真的打得我爬不起来。” 金华说完,就按着师父所传授的太极剑法,认真地纵横挥霍,左刺右斫起来。丁晓觑准方位,身形骤展,从“手挥琵琶”,猛的翻身直进,“卸步搬拦捶”,两手立掌,向前进击。金华急将剑尖斜挂,待削丁晓双臂。丁晓又已忽地腰向后倚,左腿顿成虚步,右掌改拳,拳风飕飕,直劈面门。金华给他迫得后退几步,心中暗道:“师弟果然又已大有进境了,这手‘搬拦捶’使得好不纯熟!” 金华不敢怠慢,急展开了黏、连、劈、闪、扑、洗、撩、刺的太极十三剑招数,剑点前后左右,绕着丁晓刺去。丁晓把空手进白刃的功夫展开,身法是挨、帮、挤、靠,手法是吞、吐、浮、沉,随着金华纵横挥霍的剑点,倏进倏退,打得很是热闹。 打到难分之际,金华用了手“抽撤连环”,敛锋点脸膛,剑刃挂两胁,一招三式,疾如迅风。丁晓笑声“来得好!”斜闪步,骤翻身,竟用“风飐落花”之式,连避三剑。他手底也不怠慢,竟趁着金华剑势方收,剑招未变之际,跟踪直进,疾舒右臂,疾托肘尖,便向金华左胁猛袭。金华却也溜滑,救招不及,不退反进,右腿上步,身形一斜,脚跟一转,手中剑随身形半转之势,反臂刺扎,便向丁晓背后刺来,丁晓招术用老,未及换势,剑已点到,急忙身形侧俯,滑出一丈开外。这才身形一停,笑对金华道:“师兄,如何?小弟可真不是你的对手。” 金华淡然一笑,插剑归鞘,口里说道:“哪里!哪里!你的空手进白刃功夫比我强得多了。”他说完之后,突地又眉头一皱,上前拉着丁晓的手道:“晓弟,你随我来,我有事要问你!” 丁晓见师兄好像煞有介事,不觉满腹狐疑,随着金华在把式场边的石凳坐下,问道:“师兄,什么事?” 金华凝视着丁晓,好一会子,才缓慢地说道:“师弟,咱们虽分别三年,可还是像从前一样,无话不说的,可是?”丁晓好生奇怪,点了点头道:“当然,这还用问的?”于是金华忽地又将身子挪近了些,低声问道:“师弟,我看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丁晓默然不语,避过金华的眼光,良久良久,才幽幽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金华笑道:“我怎能不知道?刚才与你对招时,你一开手便拳风迫人,恍如生龙活虎;但一打下去,却显得精神不继,心神不属,好像很是焦躁的样子,迭走险招,功夫也就差得多了。 “拳家交手如棋客对弈,要稳,要狠,也要忍。尤其是太极门,更要讲究蓄气涵养,焦躁不得。心神不属,对弈便会走出败着,比拳也会遭着险招。看你今日这手‘空手进白刃’的功夫,时好时坏,论本事你原可胜我,但打下去你却几乎落败。如果不是你有心事,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金华到底是闯过江湖、受过锻炼的人,他的眼光很是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丁晓给他讲得做声不得,悠然起立,望着把式场外赭红色的土岗,土岗上的几丛枫树,在夕阳反照之下,鲜红如血,耀眼生缬。他感到有人关怀的温暖,也感到有点羞赧,终于笑道:“师兄,其实也不算得是有什么心事,不过小弟几天前碰到一个不近人情,武艺却又很好的姑娘。你见多识广,可得给我揣摩揣摩,看她是什么路道?” 于是丁晓将几日前打猎时碰到红衣少女的事一一告诉金华。金华一面听一面露出惊讶之容,听完之后,突然对丁晓道:“听你所说,我倒想起了一人。可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她,待我去打听打听,最多几日,就有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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