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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那管家回头一皱,说道:“真是不巧得很,敝庄主恰恰出门去了,我们不敢擅自留客。”

  江海天听了这话,有如头顶打了一个焦雷,呆了片刻,讷讷说道:“素闻云家庄好客,我们才敢前来,我义父病重,庄主虽然不在:想来也可暂借一席之地安身?”

  那管家道,“这位老先生就是华山医隐华天风么?”华天风道:“不敢,正是老朽。”他心力交疲,在路途上又未曾好好歇息,说话低沉,有气没力。

  江海天道:“你们看他病得这个模样,怎能还到别处?实是急需歇下来调治的了。就请贵管家行个方便吧?”

  那管家脾气极为冷漠;又再打量了华天风一眼,说道:“素闻华山医隐医术通神,若是有病,想必也能自行调治,决无妨碍。庄主不在,我们不敢收留杂人,这里有五十两的白银一锭,诸位倘若缺少盘缠,需要买药,便请收下。前面三十多里,便有一个小镇,客店药店都有,诸位请便。我力之所及,只能如此了,请诸位见谅。”言下之意,竟把他们当成是打秋风的。但见他把手一挥,立即有个壮汉捧上一个盘子,盘中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锭大银。

  华天风双眼倏张,愤然说道:“海天,不必强人所难了,走吧!”

  江海天蓦地仰天大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似闻名!哈哈,云家庄好客之名,原来如此!多承厚赐,心领敬璧!”将那锭大银一捏,那半月形的元宝登时被捏成一团,“当”的一声,江海天将大银掷回盘子,头也不回的便和华天风父女走了。

  朱漆大门关上,隐隐还听得那些人在门内谩骂之声,诸声纷杂之中,似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要不是师父早有吩咐;我真想把那小子痛打一顿;哼:咱们云家庄享誉江湖;谁不钦仰,他竟敢如此不敬!”

  江海天心中一动;恨恨说道:“说话这人想必是云召的徒弟,哼,那云庄主原来就在家中,却是故意砌辞逐客的。”

  华云碧蕴泪道:“海哥,天下之大,难道除了云家庄就没有容身之处?别人既不肯收留,你还闹什么?”江海天道:“我只是气他不过。”

  话虽如此,但黑夜茫茫,华天风的病又急需觅地静养,更可怕的是:随时还可能有敌人窥伺在旁,除了云家庄,的确难以找到安全的养病之所。江海天和华云碧的心头都感到十分沉重。

  华天风一直默默不言,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他们已走过了湖滨,想找个山间的猎户借宿,一时之间。尚未发现人家,华天风忽道:“这事看来有点蹊跷!”江海天诧道:“那云召明明避而不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话犹未了,忽见一条人影,如飞奔来,大声喝道:“你们还想逃吗?哼,云家庄是这么容易让你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的吗?”

  江海天勃然大怒,朗声说道:“云家庄不让我们借宿,那也罢了,难道你们还想乘人之难,趁火打劫不成?”

  那苍老的声音喝道:“放屁!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华天风忙道:“有话慢讲!”

  可是,就在这剎那之间,华天风的话声未了,那身材高大的老人已到了江海天的面前,他与江海天打了一个照面,蓦地双眼火红,骂道:“正是你这贼小子!”呼的一掌,就打下来!

  江海天一掌拍出,只觉对方的劲力大得异常,饶是他有护体神功。接了他这一掌,也觉百骸欲裂,五脏翻腾,而且被他的掌风一迫,呼吸也几乎窒息!

  华天风挣扎着用尽气力喊道:“来的可是云大侠吗?素闻云大侠以德服人,为何见面便打?”

  那身材高大的老人道:“与你们还有何理可说?”呼呼两记连环掌又劈过来!

  江海天一飘一闪,使出天罗步法,哪知云召的掌力端的厉害非常,他一掌打空,蓦地凌空跃起,双掌仍是连环击下,周围数丈方圆之地,全在他的掌力笼罩之下,饶是江海天身形巧快,亦已无法逃避!

  但听得“蓬”的一声,江海天右掌拍出,与他碰个正着,左手骈指如剑,便点他的脉门,倏然间,但见两条人影一分,江海天接连的退出了六七步,可是却没有跌倒。

  原来他这次是用上了大须弥掌力,且配合了一指禅功,江海天的内功已足够与第一流高手抗衡,这大须弥掌力更是最上乘的护身功夫,只守不攻,敌人纵然远胜于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将他击破。

  可是云召的大力金刚掌天下无双,而江海天的临敌经验又太欠缺,云召一掌击出,忽觉对方的抗力大得出奇,便蓦地将掌力一收,江海天却不晓临机应变,前面的阻力忽然消失,他不由得身向前倾,就在这第一掌的掌力用“老”,新力未发之际,云召闪电般的第二掌又已劈来,故此江海天才给他震得连退了六七步。这还是由于云召忌惮他同时并发的一指禅功,未敢连续劈出第三掌,要不然江海天早已受了重伤。

  说时迟,那时快,云召又已如影随形,接踵而至!江海天怒道:“云召,我敬你是位侠义前辈,不愿与你拚命,你却这等蛮不讲理,当真要迫我与你一决死生么?”云召喝道:“小贼无谓多言,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老大是决意将你毙于掌下的了。”

  江海天适才与他硬对一掌,未至跌倒,心情已镇定了许多,可是云召一掌紧似一掌,江海天接连用了六七种师父秘传的上乘功夫,仍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云召也不由得暗暗奇怪:“这小子是哪里钻出来的?所学的武功竟是这样驳杂,但每一样功夫却又这样精纯!要是让他多活几年,那还了得?”除“恶”之念一起,掌力越发刚猛绝伦,打得江海天头筋暴涨,汗如雨下。

  华云碧叫道:“海哥,拔剑呀!你为什么还不拔剑?”江海天摇头道:“他与蒲卢虎等辈不同,他赤手空拳,我为什么要用宝剑?”原来江海天自小便受父、师的熏陶,对于一个“侠”字最为着重,尽管他对云召今晚的无理攻击愤怒,但由于云召素着侠名,江海天便也要以“侠义”自持,不愿用宝剑来对付肉掌。

  江海天说话分心,险险又中了云召的一掌,华云碧又是怜惜,又是生气,正想再行劝说——

  华天风忽地叫道:“海儿,把宝剑掷过来!”江海天以为他要宝剑防身,当下使了一招“脱袍解甲”,斜身发掌,挡了云召的一招,一个退步身,已解下腰间的佩剑,掷将过去。

  华云碧早已把父亲放下,将宝剑接到了手,立即拔剑出鞘,便要奔上前去,华天风忽又叫道:“碧儿,住步!你干什么?”华云碧诧道:“爹,你要他把剑给我,是想我去助阵吗?”华天风道:“不!我只要你显一显这宝剑的威力,让云庄主开开眼界!”

  华云碧怔了一怔,但她究竟是个心窍玲珑的少女,一点便透,心中想道:“对了。这姓云的对海哥如此蛮不讲理,其中必是有所误会。”

  华云碧挽了一个剑花,随手削去,剑光触处,岩石应手而裂,石碎粉飞如雨,当真是无坚不摧,挡者立毁!

  云召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了这宝剑的威力,也不禁暗暗心惊!要知双方的武功,若是太过悬殊,弱者纵有宝剑,也决非强者之敌,但若相差不远,有了宝剑,便可大占便宜,云召不由得心中想道:“这小子倘若使用此剑,虽然未必便伤得了我,但最少亦已立于不败之地:他为什么不用宝剑呢?”他一直把江海天当作穷凶极恶之徒,这时不禁对自己的想法起了怀疑,掌力也就渐渐放松一些了。

  江海天缓了口气,再次问道:“云庄主,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你定要将我毙于掌下。”岂知这一问又撩起了云召的怒火,他双眼圆睁,大声喝道,“小贼,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明白,还装什么样?”声发掌到,猛若奔雷,登时又把江海天迫得透不过气来,难以辩解。

  华天风忽地叫道:“咦,海儿,你为什么不用大乘般若掌?”江海天已不能分神说话,华云碧代他答道:“爹,海哥不是说过吗!他只懂得这门武功,却还未曾练过,你怎么忘记了?”她心里暗暗担忧,以为父亲已是病得糊里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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