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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金独异跨入房中,四处张望,那有岳鸣珂的影子,金千岩揭开帐子,查看床底,也没人影。卓一航厉声斥道:“我武当派乃武林领袖,岂容人这样无礼!”

  他这话存心挑起师叔师兄的怒火。白石道人心中喜道:“一航这孩子果然不错,像个掌门人的样子!我可得给他撑腰。”

  也跟着喝道:“金老怪,你若不向我们掌门赔礼,休想出此观门!”

  金独异一声冷笑,便想与白石交手。慕容冲把他拉着,忽道:“隔邻是谁的房间?”

  白石道人更气,怒道:“是我的房间,怎么样?”

  慕容冲笑道:“你不招呼我们进去坐坐吗?到了你的房间再给你赔礼也还不迟。卓兄虽是掌门,但到底是你小辈,要赔礼也该向你赔礼呀!”

  话语冷嘲热讽,白石道人越发大怒,跳了出来,一掌击开自己的房门,大声叫道:“你来──”

  “看”字未曾说出,已是目瞪口呆,岳鸣珂竟然坐在自己床上!

  原来白石道人一出,岳鸣珂与卓一航已想好计策,岳鸣珂立即过去,有心把白石道人卷入漩涡。

  金独异嘻嘻冷笑,慕容冲抢了进来,劈面一拳,岳鸣珂一扑下床,剑锋横削,两人交手,顿时桌倒床坍,在房间里乒乒乓乓打得震天价响!

  白石道人做声不得,金独异一抓抓来,卓一航拔剑挡住,大声喝道:“师叔,是他们无礼在先,而且岳兄也是咱们武当派的朋友,岂可随便任他捕人!”

  金独异喝道:“武当派又怎样,包庇钦犯,这罪名你们可兜不了!”

  卓一航高声说道:“师叔,别信他们鬼话,他们是矫传圣旨,图报私仇!”

  白石道人不知熊廷弼已死,想起昔日在京,他们果然也曾矫传圣旨,要害熊廷弼的事。岳鸣珂是熊廷弼最得力的助手,他们要将他置于死地,也在情理之中。白石道人胆气顿壮,想道:只要岳鸣珂不是钦犯,那就只能算是江湖上的私人仇斗,谁都可以助拳。我虽然不欢喜岳鸣珂这小子,但可得保全武当派的威名。眼看卓一航敌不住金独异掌力,白石道人奋然而起,拔剑加入战团!

  金独异大喝道:“反了,反了!”

  白石叫道:“武林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吃我一剑!”

  展开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和金独异恶斗起来!慕容冲也从房内打出走廊。这一来,观中大乱,红云道人和武当派十二个大弟子一齐拔剑,与慕容冲带来的锦衣卫士,混战恶斗!

  慕容冲与岳鸣珂捉对厮杀,一个是神拳无敌,一个是剑法通玄,恰恰打成平手。白石道人本来不是金独异对手,但金独异在三年之前,曾给玉罗剎挑断了琵琶骨,红花鬼母用最好的驳骨续筋之术,给他医治,用药培补,经过三年,琵琶骨慢慢生长,完好如初。可是骨虽可补,元气却已大伤,加以三年来荒废武功,更是大不如前。这一来此消彼长,白石道人竟与金独异旗鼓相当,打成平手!

  武当派的剑法原是上乘剑法,十二个大弟子又都是本派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慕容冲带进观中的卫士,竟自抵挡不住,渐渐给迫到一隅。慕容冲引吭长啸,把留在观外监守的卫士都招了进来。以众凌寡,形势又是一变!

  混战一会,靠近道观大门的卫士忽然喊道:“城中起火!”

  原来是玉罗剎与铁珊瑚领了几十个女兵,混入难民之中,给他们领头,将县衙一把火烧了,抢到武器和城中的驻军大打起来,饥民越聚越多,片刻之间,已是过万!要知这班饥民,平时不敢与官军作对,一来是因为受欺压过久,但凡能忍的也就忍受过去,二来无人领头,不敢闹事。而今在饥饿在线,不闹事便得饿死,大家都舍命拼了,加以有人领头,人一多胆气便壮,过万饥民,聚集起来,犹如洪水冲破堤防,浩浩荡荡,杀声震天,锐不可当。玉罗剎一剑冲入官军队中,把带兵的统领一把抓起,掷入火窟之中,官军顿时大乱。

  玉罗剎见局面已定,官军不是投降,就是全被歼灭,一笑杀出,把领导饥民歼官军的任务交给了铁珊瑚,看看已过午夜,稍一思量,便向城西的清虚观疾奔而去!

  再说慕容冲等见城中大火,杀声隐隐可闻,齐都吃惊,只道是那一股盗匪,攻破了城。金千岩叫道:“合力把叛贼捉住,武当派的不要理他。”

  这乃是分化之计。但武当派的众弟子,都已斗得性起,那肯让他们合攻岳鸣珂,又混战一阵,火光越大,杀声越高,金千岩舍了白石道人,猛扑岳鸣珂,卓一航也舍了对敌的卫士,挺剑拦截。岳鸣珂刷刷两剑,展出天山剑法的绝招“移星摘斗”,上刺双目,中刺咽喉,剑法凌厉异常,饶是慕容冲功力深湛,也迫得闪身躲避。岳鸣珂翩如巨鹰,陡然杀出!卓一航道:“岳兄,你先走!”

  金千岩来截,岳鸣珂双手戴着金丝手套,不怕毒伤,左掌一震,将金千岩震得歪歪斜斜,立身不定。

  卓一航欺身直进,一剑斜刺,将金千岩手腕划伤,岳鸣珂已杀出重围,跳上屋顶,径自去了。金独异大怒喝道:“卓一航是钦犯一伙,拿不着钦犯也要拿他!”

  双掌连环疾击,卓一航那一剑乃是乘岳鸣珂之势,论本身功力,却还不是金独异对手,给他一迫,险象环生,白石道人又给慕容冲截着,也正在吃紧。武当弟子虽有几人拚命杀出来救,可是金独异一招紧似一招,救兵未到,卓一航的宝剑已给他一脚踢飞,金独异哈哈大笑,一抓照卓一航顶心抓下!

  金独异大笑未停,忽然另有一个娇媚的清脆笑声,好像银针刺来,把金独异的大笑压了下去,金独异面色大变,手足酸软,那一抓劲道大减,迟缓无力,卓一航一闪闪开,又喜又惊,抬头看时,玉罗剎已如紫燕掠波,从屋顶上疾掠下来!

  金独异在三年之前,尚且败在玉罗剎手下,何况如今功力已大不如前。玉罗剎一眼瞥见金独异,盈盈笑道:“哈,你那贤慧妻子真好心,居然又放你出来了?你的琵琶骨已合拢了吗?”

  金独异这次原是背妻私逃,被玉罗剎一说,顿时想起妻子以前的话;若然不服管束再来江湖,就不理他的死活。心中更慌,舍了卓一航,夺门而走。玉罗剎笑个不停,手中剑却如闪电惊飙,转瞬之间刺伤好几名锦衣卫士,直向金独异刺去。金独异刚刚走出大门,给她一剑刺中足跟,一个滚地葫芦,跌下斜坡。慕容冲一声大吼,一拳照玉罗剎背心猛击,玉罗剎避强击弱,身形一起,呼的一声掠过慕容冲头顶,在半空挽了一朵剑花,杀下来时,信手又伤了两名卫士。玉罗剎的剑招,最为狠辣,所刺的全是敌人关节穴道,受伤的卫士痛得满地打滚,玉罗剎满场游走,俨如彩蝶穿花,东刺一剑,西刺一剑,片刻之间,受伤的卫士已有十二三名,剩下来的全都胆寒。玉罗剎掠过白石道人身旁,笑道:“三年前斗剑之约还算数么?”

  白石道人哭笑不得,玉罗剎刷刷两剑,突然从白石道人胁下穿出,将和白石道人对抗的两名卫士刺伤,又翩然掠出。慕容冲气红了眼,一拳将一名武当弟子打翻,抢过来斗。玉罗剎忽地放声笑道:“慕容冲,地下打滚的那些同伴尽够你收拾了,少陪少陪!”

  突然掠过卓一航身边,笑道:“何苦在这里与他们缠斗?”

  双指一扣,一下扣着了卓一航手腕麻穴,疾如飘风的冲出门外。白石道人大声叫嚷,赶出看时,两人已消失在冥冥夜色之中。

  白石道人怒道:“罢了,罢了!”

  对慕容冲抱拳一揖,道:“咱们两败俱伤,不必再打了。”

  慕容冲一看,岳鸣珂与卓一航都已走了,而且自己这边又伤了这么多人,再打也不是武当派的对手,只好罢了。

  再说玉罗剎将卓一航带出数里路遥,放松了手。卓一航怨道:“你这是干嘛?”

  玉罗剎道:“不是这样,也请不到你来了。”

  卓一航想起师叔们的固执,苦笑说道:“他们还以为你把我掳去呢!你住在那里?”

  玉罗剎想起“掳人”“抢亲”的笑话,心魄一荡,道:“你跟我来!”

  卓一航跟玉罗剎走到明月峡时,已是破晓时分,云海中露出乳白色的曙光,晓风拂人,如饮醇酒。玉罗剎跑在前头,跃上山壁,正想召唤巡逻女兵,忽听得卓一航在下面尖叫一声,反身跃出峡谷。

  正是:离合几番疑是梦,莫教真境也迷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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