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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在龙达三心中,以为玉罗剎定是要自己去助拳的了,所以想先见铁飞龙,表达苦衷。玉罗剎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掉下来。龙达三愕然不解,心中烦恼之极。玉罗剎大笑一阵,这才说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以为我要找你助拳。白石道人算得了什么,何必你来相助。再厉害的对头我们父女也不怯惧,何况于他!”

  龙达三松了口气,道:“那么女侠有何事吩咐?”

  玉罗剎道:“我们找你为的不是要对付白石道人,而是要对付红花鬼母。”

  龙达三又大吃一惊,道:“红花鬼母公孙大娘还在世上么?”

  心虽惧怕,但却不像刚才那样惶恐。玉罗剎故意笑道:“怎么,你不敢跟她动手吗?”

  这回轮到龙达三大笑了,龙达三大笑说道:“我若怕死,也不敢干保镖这一行了。你要斗红花鬼母,我万死不辞!”

  玉罗剎好生奇怪,心道:红花鬼母比白石道人厉害得多。你不敢斗白石道人,反而敢斗红花鬼母,真不知是什么理由。但她见龙达三愿意慷慨赴难,把先前轻视他的心减了不少。

  龙达三道:“是不是现在就去?”

  玉罗剎一笑说道:“不是要你助拳。”

  把所求的事说了出来。龙达三道:“护心铜镜,镖局里有的是,只是那药方开了这么多药,能否配齐,却是难保。好,你在这里稍坐,我马上叫人给你去配。”

  玉罗剎在镖局中坐候,看看天色大白,红日东升,又过了一会,太阳已照进窗来。玉罗剎道:“怎么还不回来?”

  龙达三道:“几十味药,一时未必配得齐全。”

  再过了一顿饭时间,配药的人回到镖局。玉罗剎看看天色,道:“还好,没有耽搁时候。”

  配药的伙计道:“二十五味药,除了熊胆缺货,其他都配齐了。”

  玉罗剎道:“缺一味不紧要吧?”

  龙达三一皱眉头,道:“熊胆乃是主药,不能缺少。熊胆虽然名贵,却也不是稀罕之物,市上怎会缺?”

  伙计道,“听说这两天宫中内监大事搜购,药店里的熊胆全叫他们买去了。”

  玉罗剎恨恨说道:“若非我要赶着等用,我便到官中偷它出来。”

  龙达三沉吟良久,忽道:“有一个地方也许会有。”

  玉罗剎道:“什么地方,我们马上就去。”

  龙达三道:“熊胆以关外出产的最好,边关将帅必定备有。”

  玉罗剎道:“那么熊经略一定有了?”

  龙达三道:“正是。熊经略两袖清风,送不起貂裘等名贵礼物,熊胆在这里虽然值钱,他关外却并不贵,熊经略定会带些回来,送给亲友,我和你去一趟吧。”

  玉罗剎想起昨天和岳鸣珂动手之事,好生委决不下,想了一会,忽道:“他若叫熊经略不给,那么他的人品就更不足取了。”

  龙达三莫名其妙,问道:“你说什么?”

  玉罗剎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和熊经略手下一个武官,有点小小的过节。”

  且说熊廷弼昨日遭遇两场横祸,心情激愤,反显得意兴阑珊。这日众宫奏折已上,皇帝却没坐朝,奏折是按朝廷体制由宫中的奏事太监转呈上去的。按说这样大事,皇帝应该马上处理,但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动静,也不见有钦差来宣诏。熊廷弼在房中踱着方步,走来走去。岳鸣珂知道这是他的老习惯,每当有大事待决之时,总是这样。到了近午时分,皇帝才突然派了两名太监。抬了一箩东西,传旨赏给熊廷弼看。太监去后,熊廷弼打开一看,只见满箩奏折,是奸党参劾自己的奏折。熊廷弼叹口气道:“罢了!罢了!”

  杨涟道:“经略大人宽心,圣上把奏折原封不动送给你看,正足见信赖之深。”

  熊廷弼道:“若然我们的奏折未上,如此说法,也还不无道理,但在我们奏折送上之后,才赏给我看,这分明是说:你参劾别人,别人也参劾你。皇帝是忠奸不分,一律看待的了。”

  杨涟道:“我想不至如此。”

  熊廷弼背负双手,又在房内踱起方步,走来走去。杨涟等都不敢出声了。过了一阵,熊廷弼忽然叫道:“拿纸笔来。”

  杨涟道:“经略要再上奏折吗?”

  熊廷弼道:“我要上辞呈!”

  杨涟道:“不可呀不可!经略不可因一时之气,把国事抛开不理。”

  熊廷弼道:“杨兄,你有所不知,朝中既然全给奸党把持,我纵能再回边关,也必受诸多掣肘,不能统兵抗敌了。我不如径上辞呈,试试皇帝的心意。这在兵法上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然皇帝还不算太胡涂的话,他定会召我入宫,细问情由的。”

  其实由校虽然年幼,也还不算太过胡涂,他还懂得熊廷弼是个大忠臣的。可是他的乳母客氏和魏忠贤狼狈为奸,根本不让他知道外面的事情,却把他一步步引到声色玩乐的享受上去,把他那一点点灵性,也全闭塞了。可怜朝中那么多正派大臣,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奏折,由校根本就没有看到,被他的乳母没收去了。由校以前说过要把奏折装满一箩,送给熊廷弼看的话,客氏看了杨涟等人的奏折之后,便和魏忠贤商议,乘机怂恿由校,说道:“熊廷弼已经回来,圣上可以把那些奏折送给他看了。”

  由校道:“他既然回来,把他召进宫来,当面给他,不很好吗?”

  魏忠贤作了个奸笑,由校道:“你笑什么?”

  魏忠贤悄悄说道:“禀圣上,这熊廷弼样样都好,就是一样不好。”

  由校道:“那样不好?”

  魏忠贤道:“这人古板得很,看见皇上那么好玩,一定会唠唠叨叨说个不休。”

  由校在父亲死后,没了管头,玩得十分放肆,在宫中辟了斗鸡、跑狗、踢球、马戏之场,天天玩乐,闻说熊廷弼古板,果然害怕,道:“那么外面的三大殿召见,不让他看到,行吗?”

  魏忠贤道:“他来后一定有人说给他听,你见了他,一定给他数说的。”

  又道:“这几天梅菊争妍,咱们正要开设梅菊之宴,叫宫女们扮成梅花仙子,菊花女神,让她们也争妍斗丽一番,若然皇上召见那个老熊,岂不给他败了雅兴?”

  由校想想,也是道理,便道:“但是总得要见他呀!”

  客氏在旁边笑道:“傻哥儿,到他要回边关的时候,才给他送行也不迟呀!”

  由校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乳母和魏忠贤既然都是这样说法,他也乐得作乐去了。

  可怜熊廷弼虽然知道宫中给客魏把持,还料不到由校给蒙蔽到这个田地。他看了那箩奏折,还尽自猜测皇帝用意,在房间内踱来踱去,想写辞呈,杨涟道:“你若只是想试皇帝心意,写写辞呈,我也不加反对,但不必现在就写。兵部尚书杨焜现在正去追问九门提督,问昨日捉到的,那些假装强盗劫你的人,他审问的如何了?等他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你道如何?”

  熊廷弼只说了两个字“也好”,仍踱着方步,绕室而行,杨涟怕他闷出病来,道:“老熊,我和你下盘棋好吗?”

  熊廷弼道:“也好。”

  走了几着,随从武官王赞进来报道:“经略,以前给我们押运过军饷的那位龙镖头,和昨天那个女子求见经略。”

  熊廷弼把棋子一拨,道:“这一局棋算我输了。”

  吩咐王赞道:“请他们进来!”

  岳鸣珂在旁纳罕,以为玉罗剎又来找他晦气,这些儿女之事,对熊经略可难说得清楚。熊廷弼见岳鸣珂面色不豫,问道:“你想什么?”

  岳鸣珂道:“那女子野性难驯,我怕她会冲闯经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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