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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郑洪台道:“适才看你的剑法,已经精妙绝伦,明晚你与嵩阳剑客互为锋卫,我们都要仰仗你了。”

  卓一航听他语气,竟似担心自己不肯用力,当下慨然说道:“我既然答应得你,就算是玉罗剎有天大本领,我也绝不临阵退缩!”

  郑洪台急道:“老弟休要多心,愚兄只是见大敌当前,所以不得不提心吊胆。”

  两人歇息了一日,吃过晚饭,联袂攀登华山,夜静林深,崇岗深涧,藤萝遮道,茅草齐腰,比白日登山,何止艰难十倍。好在郑洪台和卓一航都是上上武功,攀藤附葛,疾掠轻驰,到了玉女峰顶,月亮还未到天心。

  青松道人等四人已经在候,面色都极紧张,看那月亮慢慢移动,郑洪台手心淌汗,忽然跳起来道:“看那月亮。”

  月亮当头,四周仍是静悄悄的。青松道人道:“玉罗剎还没影儿。”

  赵挺道:“玉罗剎言出必行,我只担心应大哥不能准时赶来。”

  郑洪台道:“应大哥绝对不会失约。”

  卓一航听他们屡屡提起“应大哥”,不觉心念一动,正想开言,忽然一声冷笑,随着山风直飘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衣少女,真似凌波仙子,冉冉而来,倏忽从对面山峰飘落到玉女峰顶。六人一齐站起,卓一航吓得呆了。

  卓一航做梦也想不到:这玉罗剎竟然就是昨日在华山黄龙洞中所见的少女──练霓裳。一时间奇思异想都上心头,恍恍惚惚,几乎疑是做梦。昨日还是那么楚楚可怜,要人庇护的女子,难道竟然就是江湖上闻名胆落,杀人不眨眼的玉罗剎?自己可还答应过和她做个朋友,重逢时把她当成姐妹款待呢!想不到仅隔一天,就在这样的情景下再见!而且两方居然成了死敌!

  玉罗剎本来是气定神闲,低鬟浅笑,秋波一转,忽然面色惨白,心里难过至极,两颗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郑洪台站在前面,看得分明,玉罗剎竟会流泪,这真是比泰山崩、黄河清更令人难以置信的奇闻,然而这却不是传闻,而是自己眼见的事实。玉面妖狐凌霄生性轻薄,又未曾领教过玉罗剎的厉害,笑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玉罗剎,你乖乖降顺,咱们也许还可以饶你。”

  玉罗剎面色一变,忽而微微一笑,说道:“多谢盛情!”

  郑洪台急忙嚷道:“玉罗剎,你不能不顾江湖信义,时刻未到,人还未齐,你休动手。”

  话未说完,玉面妖狐凌霄,忽然捧腹大叫,跃起一丈来高,玉罗剎的独门暗器定形针骤然出手,虚打凌霄腰际的三台穴,凌霄轻功甚高,见她纤手一颤,急忙跳跃,那料玉罗剎的暗器虚实莫测,早算定他有这一跳,双指一弹,利针已刺中他脚跟的“涌泉穴”,顿时又酸又痛,眼泪竟似泉水一样的流了出来。青松道人急忙替他将针拔下,揉了两揉,这才没事。玉罗剎冷笑道:“我以为他是从不流泪的铁铮铮的汉子,那料如此脓包。”

  玉面妖狐凌霄满面羞惭,那敢说话,只听得玉罗剎又道:“你知道什么?我是为你们吊丧。可怜我新交的朋友,今日也自寻死路。”

  卓一航知道玉罗剎说他,也是感喟交集,心想我也可怜你这绝代佳人,甘心作贼。七绝阵威力无穷,你武功再高,今日也要被迫上死路。

  玉罗剎见卓一航眉头深锁,定睛地看着他,似有情又似无情,恨声说道:“你,你……”

  语声哽咽,说不下去。郑洪台、青松道人等知道玉罗剎喜怒无常,虽不知她意何所指,尚还不以为怪,其他三人却是莫名其妙。嵩阳剑客赵挺急忙推了郑洪台一下,示意叫他把六人的圆阵先摆起来,预防玉罗剎进袭,郑洪台正想说玉罗剎从不偷袭。那料玉罗剎越想越恨,恨卓一航明明与她为仇,昨日却骗她。见众人摆好阵势,蓦然一声长笑,一口寒光闪闪的剑早拔在手中,叫道:“好,现在已是午夜,我不等了!”

  身形微动,疾如电闪,刷的一剑先向郑洪台刺来,郑洪台使的是日月双轮,日轮一锁,月轮平推,阵形发动,青松道人的戒刀从左面劈至,凌霄的判官笔又斜点她的“关元穴”,玉罗剎翩然掠出,后卫三人交叉替上,玉罗剎霍地一个晃身,剑锋自赵挺肩头掠过,金刚手范筑一个大擒拿手拿她不着,她已翩如飞鸟般的直向卓一航冲来,卓一航急使连环剑中的防身绝招“玉带围腰”,剑光一绕,带守带攻,蓦觉冷气森森,一道银虹,劈面射至!

  卓一航急使个“旱地拔葱”,玉罗剎剑锋霍地从脚下掠过,这还是她故意留情,要不然卓一航就要当场挂彩,玉罗剎霎忽之间,连袭六名高手,郑洪台大叫“留心”,转动阵势,把玉罗剎围在核心,玉罗剎剑招辛辣,凌厉无前,连下杀手,幸在六人首尾呼应,互相救护,玉罗剎虽然连抢攻势,却也冲不出重围。卓一航夹在众人之中袭击,不知怎的,总起不了杀机,七十二手连环剑,只求自保,并不贪功。而玉罗剎虽对他恨极,出手时也不知怎的,总避免刺他要害。六人如潮水般的倏进倏退,越攻越紧。玉罗剎因为屡次对卓一航轻轻放过,不出辣招,反而险象环生。气得银牙一咬,心道:“你既如此,我也顾不得你了!”

  剑法一变,绝不留情。正当此际,蓦听得山峰上一声怪啸,一个干瘦老头,蓦然从岩石上跃下,大声叫道:“玉罗剎,你怎么不顾信义?”

  郑洪台一打手势,六人如潮疾退,玉罗剎也收剑跳出圈子,朗声说道:“我怎么不守信义,你自己误了时刻。”

  那老头抬头一看,月亮刚过天心,哈哈笑道:“我早就在这里候你了,你连我这六个兄弟的包围都冲不出,我再加入你还如何得了?”

  卓一航心想:这人真是老奸巨猾,原来他早伏在这里先看风色。看准有十成把握,他才出来。玉罗剎忽然冷冷笑道:“应老贼你害死罗金峰大侠,自以为无人知晓了么?这里有几个小贼,都是甘心从你的,还是你骗来的?”

  青松道人和嵩阳剑客赵挺心中一震,那干瘦老头急忙骂道:“别听这贼婆娘挑拨!她把川陕的绿林道欺压得够了。又伤了嵩阳派的镖头,武当派的门下,她正是武林公敌。咱们再不除她,后害无穷!”

  拂尘一举,郑洪台急将阵形再展,重把玉罗剎围在核心,这番“七绝阵”

  人数已齐,那干瘦老头居中策应,一柄拂尘,忽当五行剑使,忽当闭穴镢用,神妙无方。玉罗剎凝神应敌,竟不能分心说话。

  青松道人、赵挺和罗金峰本有交情,被玉罗剎一喝,心中也自起疑,但一想到玉罗剎心狠手辣,却更寒心,势成骑虎,不得不拼,阵形变化无常,七名高手,各使独门武功,把玉罗剎杀得香汗淋漓,玉罗剎心高气傲,本来以为他们集七人之力,自己也不致落败,那知他们却想出这样古怪的打法。越战越危,越打越险,自知这次万难脱逃,但她却看出这七人中,只有卓一航还未尽全力,不是拚命的样儿,刷刷两剑,荡开攻来的兵刃,待卓一航一剑刺来时,她把剑一引,强用内力将卓一航拉得与她贴身而过,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也甘心为虎作伥么?”

  卓一航心中一凛,那干瘦老头的铁拂尘已急忙替他解开了玉罗剎的剑招。

  玉罗剎也不知卓一航是否听得清楚,但见他剑势一缓,脚步迟滞,玉罗剎何等厉害,趁阵势尚未合围,刷的一剑将金刚手范筑刺伤,那干瘦老头急把拂尘一卷,封住了玉罗剎退路,郑洪台双轮一推一锁,补上空缺,圈子越收越紧。范筑虽然中剑,伤势不重,怒吼如雷,仍然猛扑。那干瘦老头见卓一航剑法精妙,却无故迟缓,起了疑心,正想问他。卓一航刷刷两剑,挡过了玉罗剎的攻击,退下时忽然在干瘦老头耳边叫道:“应修阳先辈!”

  干瘦老头突然听得他叫自己名字,忙中有失,应了一声,只道他是郑洪台约来的人,未见过自己,所以想通名致意。正想吩咐他小心应敌,那料卓一航刷的一剑刺来!

  应修阳吃惊不小,身子陡然一缩,喝道:“你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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