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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反手一掌,就想掴那书僮,却被她母亲一把拉住。杨柳青心中惊疑不定,两胁的软麻穴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武功多好被打中了也不能动弹,难道这书僮竟练有邪门的闭穴功夫?

  忽听得金世遗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杨柳青吃了一惊,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抓起桌上的弹弓,只听得金世遗笑道:“小哥儿,你这喝酒的法儿很妙,酒保,给我也拿一盘碎冰来。”

  书僮听得金世遗叫他,转过了身去,看了一眼,忽然大叫道:“原来是恩公在此,那天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哈,我请你喝酒,无物相谢,一杯薄酒,表表心意,恩公,你可别推辞了!嗯,你看我多胡涂,你救了我,我还没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

  金世遗笑道:“你是陈天宇那个多嘴的书僮江南,对么?”

  江南道:“一定是萧老师向你说我了,其实我并不多嘴,他们却偏讨厌我。”

  金世遗道:“好极,咱们都是被人讨厌的人,来喝一杯!”

  杨柳青更是忐忑不安,心中想道,一个金世遗已难对付,又添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书僮,看来今天实是凶多吉少:其实江南的真实武功还比不上邹绛霞,只因他曾被黄石道人强收为徒,无意中学了黄石道人独门的颠倒穴道功夫,所以给桃核打着,只当是挨了两颗石子,虽然疼痛,却丝毫没事。

  江南当日能逃出石林,摆脱了黄石道人,虽说是靠唐经天出力,但若没有金世遗与冰川天女来助,只唐经天一人也打发不了黄石道人。江南记性极好,当日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却已记牢了金世遗的形容,他知恩报德,口口声声称金世遗做“恩公”,连连给他斟酒。

  金世遗满腹牢骚,一连喝了十几杯酒,瞪着眼睛叫道:“我平生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我做恩公,我于你何恩?”

  江南道:“要不是你,我现在还给那老不死的臭道士强迫做徒弟,终年关闭在石林之中,那岂不是讨厌死了?”

  金世遗道,“那臭道士愿将毕生的绝技都传授给你,你怎么反而讨厌他?”

  江南道:“他对我不好,动不动就要责罚我,我当然讨厌他。嗯,那臭道士没一点人味儿,我从未见过他面上有一丝笑容、还不讨厌?”

  金世遗道:“你知道我是谁?”

  江南道,“正欲请教。”

  金世遗厉声道:“我就是江湖上人称毒手疯丐的金世遗!”

  江南见他面上那副凶恶的样子,竟似忽然变了一个人,也不禁心中暗暗发抖。但仍是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对我有这好处,我总是记得的!”

  这说话似利针一样在金世遗心头刺了一下,陡然间他又想起了李沁梅的话:若你对别人好。别人就对你好,你欺侮别人、又怎怪得别人冷淡你呢,猴子如此,人也一样。忽地叹了口气,将酒杯推开,换了一副神气淡淡说道:“我做事只凭自己高兴,最讨厌人卖恩重义,充什么侠士?恩公两字,休要再提!你欢喜叫,向唐经天叫去。”

  江南怔道:“唐大侠也是我的恩人,嗯,你和唐大侠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唐大侠每次来萨迦,都是到我家公子家中住的。”

  江南听金世遗口风有点不对,但那日眼见金世遗与冰川天女相助唐经天打败黄石道人,怎么也猜想不到他和唐经天之间竟有一段心病。

  金世遗忽地把喝光了的酒杯向外一摔,哈哈大笑道:“唐经天是大侠,我是疯丐,扯不到一块儿。来,咱们还是喝酒!”

  忽地又停杯问道:“多嘴的江南,你不只多嘴,讲大话的本领也很不错,是么?”

  江南叫起“撞天屈”来,金世遗笑道:“你几时喝过皇帝老儿的御酒,胡乱拿来比较。”

  江南道:“我真的喝过,我这次到京城去,给,给──”

  便停了口。其实这却不是什么秘密事,他给陈定基带信到京城去,陈定基的妻舅是御史,恰好那是过年的时候,皇帝将大内御酒分赐各京官,每人都得到两瓶,江南适逢其会,也喝了一小杯。

  金世遗却会错了意,以为江南是怕酒店人多,有所顾忌,他有几分酒意,忽地叫道:“好,我替你把闲人都打发出去,这店中也再不许别人进来喝酒,小兄弟,你放心说吧。”

  杨柳青柳眉倒立,立刻抓起弹弓。

  双方正在一触即发之际,外面又走进了两个人来,江南一见,直打哆嗦,急急忙忙躲到金世遗背后。

  只见走进来一僧一道,那和尚金世遗并不认得,那道士却是倥侗派的怪杰黄石道!

  黄石道人嘿嘿冷笑,锋利的眼光从江南身上转向金世遗,从金世遗的面上扫过,又转到江南身上。江南吓得魂飞魄散,黄石道人盯着他冷笑道:“你找得好师父呵!”

  金世遗将江南按下,道:“你怕什么?好好的喝你的酒去。”

  迈前一步,迎着黄石道人,也嘿嘿的冷笑道:“他有没有找到好师父,你管不着!”

  当日黄石道人与唐经天七招定胜负,黄石道人七招之内打不倒唐经天,就永不许再干涉江南。江南走了一趟江湖,略知武林规矩,惊魂稍定,叫道:“是呀,一派宗师,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

  倒了一杯葡萄酒,仰着脖子直喝,可怜他手颤脚震,一杯酒倒有大半杯泼泻地上。

  黄石道人怪眼一翻,冷笑道:“这小子我不理,你欠我的帐。可不能不管!”

  金世遗当日用毒针射黄石道人,黄石道人几乎遭他暗算,黄石道人要算的帐,就是这一针之仇!

  金世遗仰天笑道:“好极,好极,我喝了两杯,正要打人消遣!”

  黄石道人一声怒吼,拂尘当头拂下,金世遗一个觔斗翻过桌面,道:“不要吓了江南!”

  反手一指,闪电般地点黄石道人手腕的“关元穴”,金世遗的独门点穴手法厉害非常,黄石道人拂尘一收,尘尾散开,根根倒卷,一柄拂尘,能用内力使得如此之妙,也确是武林罕见的奇技,金世遗若然再伸手点穴,那是将手腕送上去给他的拂尘缠绕了。

  岂知金世遗机灵之极,这一招欺身点穴是虚招,用意正是要黄石道人将拂尘反卷回来,黄石道人的拂尘本已封住了他的退路,这一收立刻露出空隙,只见他虚点一点,一个觔斗倒翻出去,抓起了放在墙角的铁拐。

  黄石道人跟踪急击,金世遗道:“喂,咱们到外面比划去!”

  黄石道人怕金世遗诡计多端,奔在上首,拦住了门口不放他出去。酒保吓得魂不附体,颤声叫道:“小,小店本钱短少,两位爷要打架,请、请、请到外面去,成不成?”

  黄石道人道袍上抖,“啪”的飞出一锭金子,端端正正的掷在柜台中央,喝道:“东西打坏了我赔!”

  金世遗怪声叫道:“好阔气,喂,我的酒钱也算在这锭金子内了,够么?”

  酒保道:“够啦,够啦!”

  拿了金子,躲到了柜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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