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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那小喇嘛露出奇怪的神气,好像嘲笑唐经天的无知,道:“男的当喇嘛,女的当圣女,那是经文上也有说的,你问得好奇怪!”

  唐经天怔了一怔,这才想起在喇嘛教的几种派别中,红教黄教都不收女的,只有白教,据父老传言,可以收女的信徒。只因白教在百多年前就被逐出西藏,所以这教现在西藏已很少人谈论,连唐经天一时也想不起来,原来圣女就是女喇嘛的意思。

  唐经天心中稍宽,又问道:“没有人骚扰她们吧?”

  小喇嘛虽然在唐经天手掌之中,也露出愠怒的神色,连道:“罪过,罪过,你怎么敢如此说,圣女宫中,男子不许进去。只有几位老圣母教她们念经,要有法事她们才出来的!”

  唐经天道:“被你们捉来的圣女,是不是有一位会武艺的女子?”

  小喇嘛道,“听说有这么一位,但她不肯做圣女,这是她与佛无缘。活佛也不勉强她的。”

  唐经天道,“她也关在圣女宫吗?”

  小喇嘛道:“我已说过我们都不能进去,怎知她是不是在那儿?”

  唐经天道:“那么法王殿的所在,你们总该知道了?”

  那小喇嘛指一指正中的殿宇,道:“你是什么人?”

  唐经天问明之后,不理会他们;顺手将他们点了哑穴,叫他们在十二时辰之内,不能说话。

  正中的那座殿宇圈在围墙之中,顶上铺着金黄色的琉璃瓦,唐经天料想是法王的宝殿。将两个小喇嘛放在树后,跃过围墙,只见佛殿之前,有两个白衣喇嘛守护,唐经天的轻功本事,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真如一叶飘堕,落处无声,两个白衣喇嘛似有警觉。探头探脑,一副疑鬼疑神的神色,月光下看得分明,原来就是以前到西藏抢夺金本巴瓶的那两个白教喇嘛。唐经天曾与他们交过手,知道道他们武功不弱,虽然拦阻不了自己办事,但一被发觉,就是一场大大的麻烦。

  院子里多的是百年老树,唐经天就隐身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参天古树之中,树顶上有几只大鸟栖息,似乎也发现下面有人,翅膀拍动不已,唐经天摘下一片树叶,轻轻一弹,使出摘叶飞花的暗器功夫,那片树叶穿枝飞上,在树顶栖息的大鸟都给振翅飞起,发出叫声。那两个喇嘛道:“原来是鸟儿作怪。”

  唐经天是何等功夫,趁着他们凝望飞鸟,背向自己之际,一个飘身,倏忽之间。已掠进了法王宝殿,藏身檐角,真要比飞鸟还快捷,饶是那两个白教喇嘛,也丝毫没有发觉。

  唐经天悄悄向里张望,正中一座房间,距他藏身之处有数丈之遥,隔着窗纱,只瞧见两个人影,一个高大的影子坐在当中,想必就是法王,另一个站在旁边的,当是侍者。唐经天凝神静听,只听得那法王道:“咱们几代祖师,盼了百多年,终于盼到了。班禅的佛使说,要请咱们回去,以后大家不要再争斗了,阿难尊者,你的意思怎样?”

  那个叫做阿难的侍者说道:“这都是沾活佛的威望灵光,不过──”

  那法王道:“不过什么?你是说咱们这次回来,还不够光采吗?”

  阿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咱们在这里是至高无上──”

  那法王接口道:“回去之后,就是寄人篱下了,是吗?我告诉你,班禅的佛使已转达了西藏两位活佛的意思,划出三个地方让我们建立寺庙,彼此兼容。纷争了百多年,我也不想再动干戈了。”

  唐经天心道:“这法王倒有一些见识。”

  白教当初是给黄教用兵力逐出西藏的,若然再打回去,西藏难免战祸。

  那法王又道,“我也不想离开这儿,将来西藏的那三处地方就由你主持。”

  说到这儿,唐经天只见阿难的黑影合什俯腰,想是谢恩。那法王叹了口气,道:“能再回西藏,总算了了祖师的心愿。有三处地方,我也心满意足了。那批圣女怎样?”

  阿难道:“除了几个人外,其它的都愿听活佛的法旨。”

  那法王道:“咱们也不要勉强她们。百多年前,咱们的祖师在西藏掌教之时,民间的女子争着来做圣女,这里的风俗不同,汉人占了大半,他们不知做圣女的光荣,所以难免大惊小怪。百年来我们不召圣女,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而今既然准备回到西藏,不能不恢复旧时的仪礼,寺庙落成的开光大典,没有圣女的奉神歌舞,那成何体统。”

  唐经天心道:“原来如此,倒还情有可原。我几乎将他们当做淫僧看待呢!”

  那侍者道:“是呀,他们大惊小怪,真是不好。”

  那法王道:“也不能怪他们,汉人连把儿子送来当喇嘛的都不多,何况要他们的女儿。那些不愿当圣女的多半是汉人,是么?”

  侍者点了点头,正想说话,那法王又道:“咱们这次事出匆忙,不向他们事先说明,也不大好。这样办吧,明日咱们开个法会,你派人去请城中的士绅父老来随喜,顺便向他们解释清楚。不愿当圣女的,都让她们的父母领回去。”

  阿难道:“有一个不愿当圣女的,不是汉人,从服饰上看,是从西藏来的,他打了我们的喇嘛,这怎么办,也放回吗?”

  打骂喇嘛是一桩大罪,法王似乎踌躇不决,良久说道:“事情过后再说吧,也不要难为她。”

  阿难道:“听说她不肯吃东西。”

  法王道:“明儿我叫老圣女跟她说去。”

  说到这儿,那法王突然站起身来,道:“倒一杯酒给我喝喝。”

  只见他持着酒杯,走近窗前,忽地推开了窗,双指一弹,酒杯径向唐经天匿身之处飞去。

  那酒杯劈空打出,其声呜呜,竟似一支响箭,劲力之强,可以想见,而且听风辨器,那酒杯竟是朝着唐经天胸口的“玄机穴”打来。虽然在昏夜之中,认穴不差毫厘,唐经天不由得心中一凛:想不到这白教法王竟有这么俊的暗器功夫!唐经天伸指一弹,猛然间,又闻得一股酒香,迎面喷来,只见眼前一条白练,倏地散开,化成白蒙蒙一片的“酒浪”,酒花如雨,四处飞洒。原来那白教法王,把酒杯和酒。都当成了暗器。

  唐经天伸指一弹当唧一声,酒杯碎裂,饶他闪避得快,衣袖上也沾了几点酒珠。刺穿了几个小洞。这一手功夫,和唐经天刚才用树叶打鸟的功夫,同属一路,都是第一流的上乘内功。唐经天大吃一惊,只听得那法王叫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声到人到,倏地穿窗飞出,他披着大红袈裟,就像一片红云,当头压下,唐经天双脚勾着屋檐,上半身已倾斜在外。

  那法王大喝一声,双掌一推,只觉来人竟似铁铸一般,推之不动。那法王倏地缩回右掌,劲力一收,唐经天蒙着面巾,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那法王撤回右掌,骈指如戟,就挖唐经天的面上双睛,左手仍然与唐经天的双掌相抵,猛力推压。唐经天正在暗运内力,忽觉左边受攻的劲力,突然消失,而右边的劲力,却忽尔增强一倍,高手比试,最忌不知敌人的攻势所在,那法王双掌的攻势突然转换,劲力一收一紧,唐经天失了平衡,上半身摇摇晃晃,已将跌倒,忽又见那法王伸指点他的面门,这一招更是毒辣无比!

  唐经天正想出杀手化解,蓦然间心中念头一转:这法王乃是一派之尊,打伤了他,牵涉太大。那法王双指点出,忽觉敌人的劲力也是突然一收,但见敌人的身躯平空跃起,已闪转了身,就要跃下。那法王“嘿”的一声冷笑,心中想道:“你这手轻功,虽然超妙绝伦,同时避开了我指掌的两路攻势、但其奈你的背脊已卖给我了!”

  当下右手又变指为掌,一招“手挥琵琶”向唐经天背心猛击,但听得“蓬”的一声。如击败革,唐经天似弹丸一般,直给他击出墙外,那法王也哎哟一声,倒在瓦面;原来唐经天在他掌击背心之时,也反手一拂,用天山派独特的“拂穴”手法,只在一拂之间,五根手指,就连点中了他的五处穴道。

  白教法王急忙运气解穴,他内功精湛,是白教喇嘛有史以来的第一人,运气三转,方自冲关解穴,只是四肢麻痹,还未完全恢复原状。那法王也不禁又惊又诧,心中想道:这人的功夫绝对不在我下,他本来可以化解我的招数,何以却如此冒险。硬生生的挨我一掌?

  正是:有心犯难求真相,换得法王另眼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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