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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谷加大惊变色,更低声说:“爷,千万别嚷,那雷道不是好人是个妖怪,有法术会呼风唤雨,也会腾云驽雾。”

  梅问笑道:“这样讲应该是活神仙呀!”

  谷加摇头道:“不,他会害人。神仙怎么肯害人呢?听人家说他是白莲教,又是长发军的祖师爷,跟翼王爷石达开有交情。好了,我不敢再讲什么了。”

  凤至笑道:“我们不管这些闲事,你老人家不敢讲就别讲啦。”

  梅问道:“这唐颜又是什么人呢?”

  谷加道:“他是唐古樵老爷的小兄弟,跟唐老爷可以说是冰炭不同炉,所以他在唐家没有什么身份,不算上人又不算下人。

  唐老爷的夫人是顶好的娘们,她倒和唐五爷合得来。这几天唐老爷上大峨朝见雷道爷去了,不然五爷也还能请你们过去玩?”

  凤至笑道:“他们家还有什么人呢?”

  谷加道:“上面没有几位,唐老爷没有男孩只有两位姑娘,大的十九岁小的十六岁。五爷是个光棍子,这以外就是唐老爷一对老夫妻了。”

  凤至道:“两位姑娘美不美哩?”

  谷加笑道:“真美,简直天仙化人,她们好武艺,又会法术。”

  凤至笑道:“法术,法术一斤卖多少钱?大约唐古樵也必是个妖怪。”

  谷加道:“爷又来了,我不讲啦,您请……”

  说着他一蹓一拐走了。

  天是刚有点黑,两位少爷还在院子里聊天,忽然听得天上一片旷亮音乐,接着便有一只—孔雀,领着二三十只各色鸟儿鼓翼划空而过。

  这时候耳畔就又听见有人悄声儿叫“有凤来仪”。

  梅问凤至同时站起来,彼此使个眼色,顷刻一群鸟儿兜园儿又飞临头顶上。

  凤至嘴里叫声“作怪”,一耸身托地窜个三四丈高,伸手攫住一只非常美丽的山鸡,落到地下,看手上却是一张花纸儿。

  凤姑娘笑道:“凤兮,凤兮,原来是个假山鸡!”

  就只讲了这一句,天上什么都没有了。

  梅问笑道:“别真是神仙作耍?倒是蛮好玩的,不晓得还有什么好的没有?”

  立刻有人回答说:“有,只怕吓坏了读书种子。”

  梅问左右回头佯惊道:“分明人讲话,这是怎么一回事?”

  凤至道:“活见鬼了,我们别理它,回去喝酒吧!”

  说着,他们匆匆地便望楼上跑。

  背后又说话啦:“害怕吗?茶具为什么不收起来?”

  凤至扭翻身说:“我偏不怕!”边说边去归纳好杯儿碟儿,托着盘子就走。

  只听得前后左右,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震破了黄昏里烟霭。

  梅问急声儿叫:“玉,必定是山神地仙,快祷告啦!”

  凤至笑道:“还不过是骚狐狸捣蛋。”

  梅问装做着急样子,立定扶梯上合掌当胸啸啸默祝。凤至跟在后面一头把她顶进屋里。

  梅姑娘便去行箧里找出她那一颗龙涎珠藏入怀中,凤至却也拿了一面小小古镜带在身畔,这就算她们的避邪法宝了。

  一会儿,谷妈妈替她们送来晚餐,老太婆神色之间显得紧张,可是什么话都没讲。

  凤至还是满口胡扯,千狐狸万山魈说个不清,吓得老太婆浑身打颤,只好不等收拾碗筷,急匆匆下楼逃走。

  晚饭用过后,姐儿俩喝了两杯黄烧酒,身上抄扎利落,这就开了棋枰相对入局。

  她们的棋都很高明,功力适敌,各运神思,不觉把正经的事丢在脑后。

  一局既和,天交三鼓,第二局刚刚开始,扶梯上忽闻惨厉鬼叫。

  虚掩的楼门自开,一阵寒风吹进楼中,棋枰上两枝银烛冒起碧绿的火焰,跟着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吊死鬼。

  凤至不等看清楚这个鬼的尊容,蓦地冲过去捉个一把,原来还是一张纸作怪。

  凤姑娘拿去放在砚台下,回头看一双烛依样灿烂光明。

  梅问笑道:“这是怪之始,底下还怕没有好的?”

  凤至笑道:“管他的,一千个来,一千个别想回去,天亮了就好结帐了。”

  说着,她又坐下去拈起棋子。

  片刻工夫,楼底下连声虎吼。

  凤至不做声,一股劲儿抢下扶梯,转眼间她又拿着一只豆箕上来,笑着说:“表哥看,是这东西变的雌老虎,倒是蛮威风的。”

  梅问顺手儿揭下箕口里一张黄纸符藤,看了看压到棋枰下。

  凤至就把手中箕扔掉,姐儿俩若无其事的重新下棋。

  四更天光景,楼外骤然刮起大风,一霎时飞沙走石,山摇地颤,楼中两只烛同时熄灭,窗纸破裂,檐瓦纷飞。

  梅问推枰急起,凤至笑道:“这一下大约使出看家本领啦,可是要当心点!”

  边说,边扯梅问并肩儿挤在窗眼上,看外面烟雾重重里一个大头鬼,头发纷披,身穿孝袍,是个无常鬼,手拿一把石臼大的铁锤晃荡而来。

  背后追随着一只大头鬼,一颗头大如栲栲,体高不及三尺,却抗着一丈来长的长矛。

  两只鬼却有一对柚子般大碧绿的眼睛,獠牙出口,馋涎滴沥,丑恶不可名状,鬼助风威,风添鬼气。

  无常鬼一直扑近楼墙,举锤奋击,墙崩欲溃,梁栋齐鸣。

  凤至大叫道:“楼靠不住,下去吧!我拿大鬼。”

  叫声里一掌拍碎窗户,梅问追踪急出,振臂迳奔大头鬼。

  那边凤至已和无常鬼闹个小老鼠戏大马熊,老鼠翻腾跳跃飘忽如飞,马熊周转不灵显得万分吃力。

  眨眼间大铁锤打空陷在地下,凤至两个指头儿猛戮活无常后脑,这鬼立刻委地如泥化个沉睡佳人。

  凤姑娘抱起她奔回楼上时,梅姑娘也就将大头鬼擒住了,作怪竟也是一位失魂落魄的美姑娘。

  风定了,天上挂着一钩残月,楼上重烧起几枝红烛,床中横缚着一对昏迷不醒的俘虏。

  凤至看着梅姑娘笑道:“拥美人兮共一床……让我们占些便宜吧,你一个我一个。”

  梅问毕竟还是处女,听了这样话,一张脸不禁飞红,低徊笑道:“丑不丑,疯丫头!”

  凤至急忙伸一指竖在唇边。

  梅问看了床上俘虏两眼笑道:“不妨事,睡得真香。我们该怎么办呢?”

  凤至道:“天也亮了黔驴技已穷,我们梳洗一下就到楼下去,锁上楼门等人家来赎票如何?”

  梅问笑道:“赎票?这话倒新鲜,又不是绑来的。”

  凤至笑道:“上门买卖好讨价,你看我的。”

  她们说着笑着胡乱梳了头抹抹脸,漱口换一身漂亮衣服下楼来了。

  谷加正在打扫院子,望见她们出来赶紧唱诺。

  凤至笑道:“晚上闹了一夜鬼,你也不来救命。”

  谷加一颗头摇得博浪鼓似的说:“爷们讲话留心点管保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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