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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时间已是已时光景,不容浣青多事停疑,她一边赶紧吩咐红叶秘密回去通知松勇,一边打发英侯吃饭后,准备服装兵器,上马出门。

  这一来可真把安侯气得要死,他倒愿意,乃至希望心上人这会儿已经回去新疆,让那可咀咒的皇帝此去扑个一鼻子灰!

  大约也总是老天爷不负有心人,今儿一清早,玉奇果然迫着大姊三妹动身西去了。

  皇帝和英侯两匹马在未末光景,赶到万昌皮革店,下马一看,这家店竟然关门歇业,挝了半天门,才出来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媪,她虽然又聋又瞎,但讲话倒是一口京片子,道地京腔。

  她说:“生意是不做了,东家是走了,假使尊驾是龙少爷,或者是姓金客官,那就不妨请后面地窖敬茶。”

  在理说主人不在家,客人就不该登堂入室,然而皇帝一往情深,他一定要看人家香巢。

  终于君臣俩让那老妇人带到地窖里来,一切还都没有变动,前后两个厅屋仍然美好如初,炉酒留温,瓶花犹艳,卧室里锦衾虚设,烛泪未干,残脂零粉,恻人心脾。

  皇帝徘徊妆台边,偶然伸手揭开镜盒,看见底下好好的排着一串珍珠,认得那正是昨天送给梅问的礼品。

  这串明珠下面另有一张红笺,拿起来看上面写着两行簪花正楷:“幸接天颜,备承宠锡,倚闾母老,敬谢明时。梅问顿首。”

  读过了这两行字,皇帝着实发了一会怔,他慢慢的拿笺儿叠个方胜,收在怀中,凄然念道:“凤兮凤兮,何其决绝兮……”

  念着,走到厅屋上,亲自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顺手儿把杯子摔在桌上打个粉碎,回头看住怔在一旁的英侯:“回去告诉宛平县一声,派人看这地方,谁都不许来!”

  说着,又留恋了一会儿,这才动身走了。

  君臣两匹马走在路上,官家前头不住的唉声叹气,后面英侯却也是忽忽若有所失。

  他护送官家回宫后,忙不迭的赶回潘公馆报告消息。

  安侯一听说人家姊妹果然回去,皇帝老头子果然扑了一场空,他就好像报了冤仇一般欢喜。

  婉仪认为梅问聪明自爱,浣青也说她不愧知机,大家这一交口称誉,英侯却也乐了。

  晚上,安侯偷偷地溜在英侯床上睡觉,哥儿俩谈了一个通宵,五更天便起来去见老姨太婉仪。

  哥儿俩守在佛堂外面等侯老人家做完了早课,英侯先进去礼佛,拜了佛再给老姨太请早安。

  婉仪自然很喜欢,留他佛堂裹喝茶,喝茶免不了聊天,于是英侯就说官家昨天告诉他,要他当宛平县知县。

  婉仪吓了一个大跳,急问恳辞过没有?

  英侯说是苦辞不获,上意十分坚决。

  又说敬侯安侯,恐怕都要出去应考科名,皇上殷切垂问,谆嘱不容闲散。

  英侯这一信口撒谎,婉仪着了道儿啦!

  她说:“这年头决不可说当官,前一辈的好不容易摆脱出来了,后一辈的又钻进去那实在太可怕了,总要想办法躲过去才好。”

  说着,安侯也进来了,他说,宛平县知县简直不是人干的,那必定要有乌龟度量,驴马精神才行。

  说英侯一副火栗子脾气怎么搞得通?

  又说应考科名就不容不当官,眼前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官还不是众矢之的?假使分发个榜下知县,那还不是找死。

  又说烽火漫天,家是搬不动的,人赶快逃避还来得及,唯一办法只有让他兄弟出门游历去……

  听说游历,婉仪立刻点头赞成。

  她老人家也料到他们哥儿俩意在新疆,想一想新疆也还可去,马上就把浣青叫来商量。

  商量的结果,决定让英侯安侯敬侯三兄弟打伙儿出门。

  当天浣青便去隆格王府,禀明福晋,说是小兄弟远出寻父,央求福晋转恳老王爷诸事关垂。

  福晋说寻父乃是行孝,没有什么讲不过的,她可以负责答应这个请求。

  浣青回来又派人请到松勇告明一切。

  松副将并不反对,倒说是男儿应该读万卷书,更应该行万里路,英侯兄正是游历的年龄,他介绍两个人担任西行向导兼做跟班,劝浣青只管放心。

  于是诸事就绪,一行人五匹长行健马,择日上道。

  既然讲是游历,当然到处都要耽搁一下,他们走山西太原越河南开封,出潼关过宝鸡,一路跋山涉水,踏雪犯寒,直到第二年三月中旬,才到了迪化。

  在迪化稍事逗留,便又迂回取道哈萨克而来。

  春水方生,草木向荣,风景之幽,使人流连忘倦。

  这天正走在巴尔喀什湖上、遇见一匹溜缰赤色骏马奋鬣长嘶。

  英侯恍惚认得似是梅问坐骑,不禁注目停骖。

  那一个向导叫做刘流的生来带几分傻气,但又偏会相马,他一看这匹赤马便喜得滚鞍下地抢过去逮它。

  人是一定要骑马,马是一定不让骑,一阵蹦跳打几个盘旋,到底人是上了马背了。可是那马,它一摔头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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