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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李麻子瞪大两个眼睛,点着头说道:“她们母女真厉害,华姑娘更是了不得,一把剑舞起来,水都泼不进去,一跳七八丈,谁也不是她的对手,赵大人那样好本事,也不……”

  璧人笑道:“她叫做华姑娘?姓什么呢?”

  李麻子道:“恐怕是姓华吧,我……”

  说到我,急忙又改口道:“小人不大清楚。”

  璧人想了想又问道:“她们孤石岗有多少人?”

  李麻子道:“就是母女两人,旁的一个也没有。”

  璧人道:“你起来,赶快换了便衣,上岸等我一同找她们去。”

  李麻子听了大惊,忙忙磕了两个头,说道:“大人千万不要去,危险得很,那可比是龙潭虎穴……”

  璧人道:“别多说话,教你这么办,你就这么办。外头不许告诉第二个人……你在岸上那一排柳树底下等我。”

  说着,站起来去推开了一个窗户,伸出食指,指着对面岸上柳树。

  李麻子由地下爬起来,缩着脖子弯着腰,跟着璧人所指方向望了望。

  璧人早是扭回头,挥手儿把他赶走。

  一会儿以后,璧人换了一身衣服,暗藏一把上好苗刀和一切应用的家伙,教人传话预备下一只小舴艋,只要两个军健把舵打奖,说是亲往双龙镇访晤赵岫云。

  就这样,扁舟一叶,直往对岸而来。

  小舴艋靠了岸,潘大人迈步登陆,吩咐两个军健藏舟芦滩里面等候,这就拔起腿儿向前走去。

  星光下走了十来步,便看见那边李麻子躲在柳荫底下,打着揖儿迎接。

  潘大人一边走,一边抬手命他起立,走到切近,放轻声说道:“随便点,不要慌张,当心给人看出底细。”

  李麻子答应“是”,急忙跟上前来。

  两个人走了一会,璧人忽然又问道:“你说的华姑娘,她认识你吗?”

  李麻子道:“不……”

  刚刚说了一个“不”,璧人又追着问道:“这儿离孤石岗还有多少路?”

  李麻子道:“这里去不太远了,转过这个山坡,便看见孤儿峰。这地方叫做飞鱼泊,本来有不少伏路小喽罗,现在他们大约是不敢出来哩!”

  璧人道:“如果遇着他们,你有什么办法?”

  李麻子福至心灵,听了这句话,忽然机警,他不加思索的冲口说道:“我可以告诉他们说你是个大米客,刚才上各寨纳过规例,寨里头派我护送你老出来朝山的。”

  璧人点点头笑道:“他们若是知道你已经反正了呢?”

  李麻子也笑道:“这个不要怕,像我这种人太多了,谁留心得到……我又不是什么大头领!”

  璧人道:“好,到了孤石岗,让我一个人上去,你就守在外头等我。我不出来,你不准离开,懂得吗?”

  李麻子楞了楞说道:“有一句话,大人……”

  璧人低喝道:“你又大人……”

  李麻子倒咽一口唾液,说道:“我想,还是让我送进去好一点,华姑娘要是问呢,我可以把刚才所说的对付她。”

  璧人道:“我怕她们盘问你。”

  李麻子道:“不怕,什么我全懂得,靠着大……的福份。”

  璧人道:“那也好,我们赶快走罢!”

  说着,两个人转过了高坡。

  猛抬头,只见对面百十来步远近,那个孤儿峰端的峻拔,峰尖儿隐住云雾里,下面赤裸裸地并没有好多树木。

  再绕过孤儿峰,孤石岗已在眼前。

  来到上岗隘口一看,李麻子低叫一声:“糟!”

  原来那隘口却让人家堵塞得密不透风了。

  当时璧人仔细端详了一会,晓得盛畹母女出入必定不从这个隘口出入。不从这个隘口出入,那就绝对另有捷径啦!

  于是璧人带李麻子前后找了一遍,可是始终找不到什么门路。

  潘大人忽然动了气,他教李麻子藏身岗下,看管衣服,一边反手脱去外面长袍马褂,里面只剩下一套青缎子紧身短靠,腰缠鸾带,背插单刀,换上一顶黑绒红缨软帽,收紧脚底下一双薄匠快靴,仰面看了看悬崖削壁,霍地一挫身,两腿攒劲,脚尖用力,平地窜起来,真像一只大马猴。

  但见他或起或伏,如跃如腾,贴身滑溜溜的岗石上,手攀藤葛,足踩藓苔,一口气盘旋爬越,直上十寻,却早是足踏实地,身在岗头。

  麻子蹲在底下,先头他吓得目定口呆,胆颤心惊,最后望见璧人高岗独立,回头微笑,又喜得他屈下双膝,不住磕头。

  再一定睛仰视,我们潘大人已是去如黄鹤。

  龙璧人艺高胆大,单刀入穴,这时他跳下了高岗,稍一休息,养足精力,直往后面药王庙而来。

  窜上孤石岗,看前面十来步远近果然有个不很大的庙宇,两旁古木森森,蔓草披离,当中却留下一片干净空地,排着两只小板凳,一张短足茶几,几上放个白瓷茶壶两个杯子。

  潘大人身入虎穴,处处留神。

  他慢慢的折到空地上,点着靴尖儿周围察看一下,然后就一张板凳上坐下,伸手一触茶壶,却还滚热。

  他微微一笑,这便拍着板凳喝道:“兀的一对贼婆娘,还不出来见我……”

  喝声里,王氏由庙门上一个虎跳,扑到场中,大叫道:“潘大人来得好,老妇久候多时,看钩罢!”

  霍地一虎头钩向璧人脖子上递来。

  璧人两腿攒劲,就凳子上鹞子翻身拔刀在手,伏地追风,迳取王氏。

  彼此都不作声,各展平生所学,狠斗了十来个回合。

  王氏渐觉璧人一口刀,雄劲绝伦,变化莫测,心里着实惊奇,一对虎头钩就越发不敢怠慢。

  看看又斗了二十回合,王氏自知不敌,正想撤身跳出圈外,冷不防璧人使个把火烧天解数王氏递进一钩,蓦地一刀背猛磕钩梁,震得老人家半身麻木,虎口冒血。

  就在这时候,药王庙里飞出两道剑光,快若闪电,急如飘风,滚入圈中,双剑并出,恰接住了璧人一刀反臂倒劈丝,保全了王氏整个头颅。

  璧人一声长笑,华姑娘娇叱连连!

  璧人一边斗,一边细看姑娘一身缟素,紧扎紧缠,包头黑帕,矫捷非常,手中一双长剑使得泼雪泻银,端的十分矫健婀娜。

  姑娘却也料不到潘大人如此英雄了得,但总拗不过好胜心重,仍想讨些便宜。

  眼见厮拚到三十回合以上,璧人兀自气足神定,毫无破绽,姑娘可就渐渐的有点手忙脚乱了。

  这时王氏已经喘过了一口气,过来把茶几端到一边去,拿个板凳一旁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他们决斗。

  看到潘总镇处处手下留情,她放下了一百个心了。

  明晓得这位潘镇台却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脚色,这便叫起来道:“潘大人,告诉你,我们不是什么贼婆娘,可不必费怎样大气力。

  她姓华,小名儿叫盛畹,她的父亲华良谟,官拜黑龙江提镇,身蒙不白之冤,迫得家口流离……我不过是她的乳母,王霸只是我的娘家侄儿,我们事迫无奈,寄人篱下……”

  王氏这边叫着说完这几句话,璧人一刀轻轻地磕开盛畹双剑,微笑着问:“她说的对么?尊大人是个提督?有什么不白之冤?”

  姑娘满腔哀怨,忽然流下眼泪,蓦地飞舞双剑,迫得璧人往后一阵倒退,她却翻身收剑,窜起来竟望庙门飞逃。

  璧人一时情不自禁,不顾一切,燕子穿帘,跟踪紧迫。

  一来是姑娘斗了半天,脚力有点不及。

  二来是璧人纵跳轻功举世无双,姑娘两脚落在门槛上,刚再作势腾跃,悬空里璧人一只手已经搭住了她的肩背。

  姑娘叫了声:“不好!”

  身子往下直沉,双双拖带着落下坑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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