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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料不到这位娇丽的少女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紫千豪不觉有些怔忡,他长长吁了口气,微侧过脸孔,低沉的道:“方姑娘,你不要过分的夸誉我,我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人,和你平素所见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这世上,不平的,冤屈的事情很多,就像阳光不能普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一样,时时刻刻,总有些令人断肠的事件发生……恕我说一句或许你不愿意听的话,你所遭遇的不幸,在你来说是沉重而巨大的,但在我看来,却是异常谈渺与平常的,这是一件典型的小不幸,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现,那不过是几条人命……”

  方樱显然是激动了,她续籁地颤抖着,嗓子黯哑:“只是几条人命?你……你……但其中有两条人命……是我的父母!”

  点点头,紫千豪道:“不错,我时常见到几十几百甚至上千的人命惨死,而那些人,也全是他们父母的孩子。”

  哆咦着,方樱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憎恶:“你……你好狠!”

  又点点头,紫千豪漠然道:“若我不狠,今天便无法在此处与你交谈了,而且,只怕我也不能在我的生存圈子里活下去!”

  有些失常的惊恐着,方樱哭叫起来:“你……你也是匪人?”

  紫千豪淡淡一笑,道:“随你怎么想吧,严格说起来,我自然也算不上为善类!”

  吸泣着,那般哀痛,方樱不再说话,紫千豪可以觉出她身躯的颤抖与痉挛,目光凝注着前路,紫千豪平静的道:“方姑娘,你不用担忧,便算同属匪类,但我与他们略有不同,到了‘武田埠’,何去何从随你自择!”

  仍然没有说话,方樱只是低低的哭泣,于是,紫千豪快马加鞭,更为迅速的朝目的地赶去。

  尘土翻扬迷漫着,眼前,已可望见“武田埠”依在远处山脚下的隐隐屋宇。

  紫千豪用舌尖润润嘴唇,启口道:“快到了,方姑娘——”

  还没讲完,他忽然吃了一惊,身后的方樱竟然在这时软软的朝马下坠去!

  右手一在结索,紫千豪左腕倏回,一下子便将方樱拉到前面,天,那是一张何等惨白的面庞。唇角,猩红的鲜血正流满前襟!

  “甲犀”善体人意的停了下来,紫千豪急忙搓揉着方樱的面颊,捏拿她的人中,而频频低呼:“方姑娘,方姑娘……”

  方樱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心脉像一根吊着重物的丝弦似乎随时都会折断一样,她已晕绝过去了。

  紫千豪虽然具有一身绝技,但却不太精于医术,纵使晓得一些,也只是有关技击方面受创后的基本知识,因而,此情此景之下,他不禁有些焦灼起来,匆匆移目回头,嗜,在道旁右面二十来步的一条浅溪处,正有一栋残旧的茅舍陋屋,那栋茅舍,连围着的竹篱也倒塌了一多半啦。

  没有再犹豫,紫千豪一带马奔了过去,到了篱外,他提着方樱取剑飞掠而下,吹了声口哨,将马儿赶到篱边的一株枯树之侧,自己急忙走了进去。

  刚才进入这块破落的小院中,茅屋的那扇灰白斑驳的木门已“吱呀”一声启开,一个蓬头垢面,激遇不堪的枯瘦老头子拄着一根竹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老人睁着一双又混又浊的眼睛,惊疑畏惧的瞪着紫千豪,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紫千豪冷冷的道:“老丈请了,在下的幼妹忽在半路得上急症,晕倒不省人事,尚请老丈行个方便,挪出一个栖身之处容在下幼妹暂歇,打扰相烦之处,在下自当重酬!”

  老人长长的“啊”了一声,以沙哑的语声道:“行,行,出门在外的人谁也免不了有个三灾两难的,来,小哥,快往里请……”

  紫千豪谢了一声,不再推让,抱着方樱进入屋内,甫一踏入,他便不由叹了口气,这间茅舍,非但光线晦暗,隐隐泛出潮腐之气,甚至连点像样的家具也没有,灰暗的茅顶,灰暗的土墙、泥地,除了一张破桌,两把烂椅,就只有一张用三块旧木板搭起的床,姑且说它是床吧,连上面的一条薄破被都是那么残破陈旧了,不但脏,而且有一股子汗臊臭,床上只垫着一张破席,摆了一个白中泛黑的包袱在床头,便算是枕头了。

  在这等节骨眼上,紫千豪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匆匆将方樱放在床上,转身向那老头道:“老丈,左近可有郎中?”

  老人搔播满头乱发,想了一会,摇头道:“没有,没有,最近的膏药郎中狗皮老张也住在五里地外,设若老汉去叫,来回怕也天黑了吧。”

  一跺脚,紫千豪道:“那只有我自己去找了,老丈,我这幼妹便烦你多加照拂!”

  忽然老人一拍手,笑吟吟的道:“是了,小哥,老汉孤伶一人,以拾荒为生,几十年下来,也多少知道一点各类草药的药性,小哥如果放心得下,便由老汉权且治上一治如何?”

  紫千豪看着老人,有些不大相信的道:“你会治病?”

  老人呵呵一笑,得意洋洋的道:“不敢说会嘛,多少年下来也治好过几十个庄稼汉子的病痛,老汉自己日常遇上个什么头晕腰酸的也只是自行下一贴药就好了……”

  望着床上方楼那苍白的脸色,那微弱的呼吸,紫千豪生怕有变,他点头道:“也罢,老丈你便先医上一医好了!”

  老人眉开眼笑的走了出去,又拿进一只才生好火的小泥炉来,一面扇着,一面道:“老汉正预备煮点薯饭吃,恰好小哥你们就到了……”

  满屋子的烟雾弥漫,火星劈啪飞溅着,老人又将床底下的一个小泥瓦罐取出,连洗都不洗就摘到小炉上,又忙进忙出的斟水,搬桌,寻捣臼,最后又将门后挂着的一把菊花枝般的茎梗拿了过来。

  毗开一口焦黄的牙齿冲着紫千豪一笑,老人抄着嗓子道:“水滚了,就放下这草药,老汉的药引便摆在床上的包袱里……”

  紫千豪急步过去,微微抬起方樱的头,将她枕着的包袱丢到桌上,老人解开包袱一角,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手缩回来的时候,已拿着一只乌亮的黑牛角小瓶。

  又是咧嘴一笑,老人道:“这就是药引子了,里头有雄黄、核眼、白末,功能带开药性,怯寒活血,对镇脉清脑也极有效能……”

  说着,他技开黑牛角瓶的瓶塞,凑上鼻子去闻嗅,一边闻着,那两道黄疏疏的眉毛已皱到一起。

  紫千豪沉声道:“有不妥之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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