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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五章 拯红颜 以怨报德

  一匹肌肉如栗,雄伟高大的骏马,自傲节山的青石板小道上有如一阵旋风般飞驰而下,这马的毛色是黑白交间的斑块状,油光水滑,闪闪发亮,马头方而大,臀圆腰粗,四腿挺劲如桩,在长竖的两耳间,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风飞扬,神态雄健无比,奔驰起来,四蹄全像离开了地面,宛如在腾云驾雾一样,马首、腰臀两处,披着黑皮缀钉亮银锥头的甲衣,衬着白色的犀皮软鞍,镶圆形红玉的灿丽脚蹬,看上去英挺极了,威猛极了,令人觉得这马行走起来,带有龙翔的意味!

  马上骑土,嗯,是紫千豪,他骑的马儿,便是他爱逾生命的神驹——“甲犀”。

  紫千豪一身青色劲装,外罩纯青色接着凸纹斜边的长衫,斑斓夺目的豹皮头巾,豹皮靴,靴跟的银色轮刺,在深秋的阳光下,闪闪生耀,他的四眩剑系于马首之侧,现在,他正赶往一百七十里之外的“银坝子”!

  此刻,正是阳光略略自天空正中西移的时候。

  马地快速的奔行着,像飞,四周的景物在波浪般朝后掠退,刹那间,一人一骑已驰出了松林,直下斜坡,狂风般卷向下前面的黄泥土道。

  豹皮头巾在扑面的强风中翻舞着,同时也拂动着紫千豪颈项间围着的紫红色丝巾,他右手缠绕着黑色皮索的缰绳,面容沉冷,目光炯灼,策动坐下铁骑,一程又一程的朝前路赶去。

  路面是凹凸不平的,境蜒而崎岖,迤逦于丘陵与荒原之间,大地是一片刺目的金黄,深秋的阳光仍然明亮而炙热,照射着丛丛的灰绿、一块块的黄色土脊,云很高,予人一种神清气爽的亢奋感觉。

  坐骑奔驰虽快,却异常平稳,马身似驭风而行,坐在鞍上,紫千豪的脑海中翻涌着许多事情;他明白自己此去所担负的责任是如何地沉重,他更知道他所冒着的危险是多大,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家赌.除丁胜,就是败,除了活着,便是死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双肩承着孤竹帮的盛衰存灭.一颗心吊着几千条人命的负荷,他不愿自己的手下去跟着犯险,那将是一场惨烈的血战,那又将使许多经过长久艰辛岁月才成长的弟兄们断魂得太快,而生活是如何不易,这一干血性汉子,他们在平素胼手胝足,挥汗卖力,终于在傲节山之后开垦出大片的荒地,以农人的辛苦方式播种着五谷杂粮,在机缘来到之时,他们易服拭刃.大举出动.掠劫那些以不当手段蓄集着财富的人,这些对象,全是些土豪劣绅,贪官污吏,或是些血腥钱,黑心财,污秽宝,来路皆不光明,这些财富中,有着多少农民百姓的泪、恨、凄、怨,多少善良人们的聪青,当然,这算黑吃黑,只是吃的是恶人,啃的是歹徒,没有伤着安份守己的好人,也堪可心安理得;没有人愿意甘心走上这条路,但既已走了,便难以舍离,也无可舍离,这是一个圈子,一条生存的轨迹,踏了上去,便只好沿着转下去,谋生的方法很多,却须早奠根基,各等人走各等的路,待到年事成长,再惊悟回头,时间,环境,人为的因素,却已不许你再有选择了,这像一株树,幼枝可以随意弯曲,老枝便不易再有些改变了……

  每一年,孤竹帮以十二万两白银赈济周围千里以内的贫民苦户,或发放数千袋白面杂谷维持着这些穷苦人家的生活,同时,他们尽量在各大城镇开设生意买卖,以明暗两道的生意方式来争求更多的进账,为的是期待减少他们目前的劫掠行为,这,再怎么说,总是不太顺乎天理人情的事,总是在“黑道”的范畴以内;孤竹帮大量的行善大量的济贫,大量的扶危,于是,在傲节山四周的广大地域里,一些淳朴百姓们固然知道“魔刃鬼剑”的名字,但是,他们却更晓得一位顶天的大善人:“小仁公”紫千豪!

  紫千家想到这里,唇角浮起了一抹自慰的微笑,他从来不求什么,也不贪什么,只知道默默去做,但是,那一切,那些应有的报偿,却全在他的沉默中拥向了身边,十几年来,这算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甲犀”狂奔着,这匹骏马像是水远不知道“疲倦”是什么似的,他往往能在发力的驰行走卜大半天也不用休歇,而且,其快至极!

  蹄声敲击着黄土路面,似是十二个强而有力的鼓手精赤着上身猛烈的擂着鼓,那么急剧而紧密,宛如一串串的将鼓声抛向天空,抛向四周,抛进了林间山谷,更抛入了闻及此声的人们心中!

  此刻黄土路正朝一个高坡延伸上去,紫千豪双腿一夹坐骑,正待一冲而上,在扑面的劲风中,他仿佛突然听到了一声颤微的呼救声!

  放慢了坐骑,紫千豪转首朝两边打量,右面,是一片荒地,光秃秃的一目了然,左边,是一片杂树林,很深密,林边正靠接着那侧的高坡坡缘;方才那呼救的声音十分隐约,十分细渺,像是刚刚发出又被人捂塞住嘴巴,虽是突然而微小的一声,但紫千豪却可判断出那是个女子,是一个好像受了束缚而正处于危难状态下的女子!

  多少年来,残酷的江湖生涯,已养成了紫千豪一种冷漠而深沉的习惯,除了他认为应该做的,其他的事他一向不愿多管,这不是寡情,而是善身,因为江湖风云太过诡谲险诈,稍一不慎便惹祸上身,当然紫千豪不会畏惧兵灾血祸,但是,他亦不愿缠上太多的麻烦,身立背的重负,已够压得他难以喘息了。

  马儿在慢慢的上坡,紫千豪沉吟着,终于,他一抖缰绳,“甲犀”又扬起四蹄,骤雷般奔上坡去。

  就在这乘骑影甫始隐入高坡的那一面时,却像奇迹似的又圈转回来,而且来势有如凤旋电掠,只一眨眼的功夫,已飞快的冲进了路边的密林,其威有如雷霆!

  枯枝细机的折断劈啪声连响着,“甲犀”冲势猛烈,箭一样蹿扑向林中,鞍上的紫千豪侧身伏在马首之旁,现在,他已看清了大许外的一番景象,那是他十分厌恶的一副景象:一个衣衫凌乱,秀发蓬散的女郎,正被反手缚在一株柏树上,四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这时却全怔愕的反身注视着他,显出了过度的惊震与不知所措!

  紫千豪挺身坐在马上,冷冷俯视着这四个衣着混杂,形容粗陋的大汉,徐缓的,他又瞥了一眼那个被捆在树上的女郎,这时,那位受难者也正仰起脸孔来望着紫千豪,那是一张何等秀丽的面庞,虽然她如今衣衫皱乱,容貌憔悴,但却仍然掩不住那美艳的风姿,弯细的眉,有如两钩新月,似白玉雕凿成的小巧而挺直的鼻子,柔软而殷红的菱唇,尤其那一双眼,美极了,仿佛莹莹的秋波,水盈盈的,亮清清的,只要一瞄,或是一瞥,几能摄去人们的魂儿,好一个美人胎子!

  这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一二岁的美丽少女,此时正以一种异常的期盼目光哀思似的瞧着紫千豪,那么怜怯怯的悲楚楚的,而在这些情韵之中,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欢欣表情,像是久旱的人忽见甘霖之普降,不,似是一个攀附在绝崖的垂死者发现了有人正朝他奔来,而这奔来的人,原本是不顾而去的啊!

  连眼皮也不愿多擦一下,紫千豪带着疲乏而厌倦的声音道:“放了树上被缚着的女人,然后,每人在自己的腿上插一刀再行离去,我不愿你们一个个横死。”

  四个凶汉齐齐脸上变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这一眼中,他们都已察觉出自己同伴目光里的力怯以及不甘,于是,一个脸上生春铜钱般大麻子的粗汉踏前一步,嘴巴十分强硬的道:“朋友,你我一无仇,二无怨,我们做我们的买卖,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河井水互不相犯,你这么横里一插手,算的是什么江湖规矩?”

  紫千豪冷硬的一笑,道:“江湖规矩?在这方圆千里之内,我就是江湖规矩,我就是王法,我看不顺眼的事便不能行!”

  麻脸大汉丑恶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他回头望望他的同伴们,又咬着牙道:“朋友,你不要持强凌人,须知我们也不是好欺之辈!”

  紫千豪静静的看着他们,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是哪个码头的?”

  似是犹豫了一下,麻脸大汉终于硬起头皮道:“便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是银坝子的人!”

  长长的“哦”了一声,紫千豪道:“白眼婆的手下?”

  “你如果是道上闯的,朋友,你也该听过这个号儿吧?”

  紫千豪淡淡的道:“仙鹤好吧?”

  瞧着紫千豪,麻脸大汉微带诧异的道:“你,你还认识我们当家的兄长?”

  紫千豪微笑道:“他是兄长,可惜却让他那不成气候的妹子当了家,可真惭愧,是么?”

  麻脸大汉怔了怔,有些惴惴的道:“既是朋友与我们银坝子的头儿相识,我们也不便翻脸成仇,朋友你哪里方便就请上造吧。”

  摇摇头,紫千豪道:“放下那女的,每人在自己腿上砍一刀!”

  这一下子可是大大的出了意外,麻脸大汉惊愕的怪叫:“什么,你你你,你一点帐也不买?”

  紫千豪一仰首,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冷然道:“再不行动,等一下你们就不只一人砍自己一刀了!”

  一侧,一个黄瘦汉子喜地蹿了上来,手里一把“山叉”呼的直挪向紫千豪的胸口,一面目中大吼着:“老子桶死你个小狗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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