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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五


  燕铁衣无声的嘘了一口气,不错,典型的男女爱情悲剧……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往往就是这样的发展了,男的或女的,总要走开一个。

  冷凝绮的模样转为冰寒,木无表情——没有愤怒与悲怆,激动或忧郁,没有怨意,没有懊丧,甚至没有七情六欲的活人气息,她突然间就宛如成为一个冷硬的石像,只是,石像的眼睛中光芒凛烈,会开口说话:“贺尧离开之后,整整三日三夜,我呆坐房中不食不动,我不住的想,思潮却汹涌杂乱,而想着想着,一切又突然变成空白,变成一片迷茫;三天三夜,我是在这样的僵麻同痴迷,这样的痛苦及煎熬中渡过,最后,我想开了,看透了,豁然贯通了——贺尧何尝爱过我?何尝对我有过情感?又几曾有一个点意思要娶我?他只是换个口味,挑个新鲜,玩玩罢了,但我不在乎他玩我的身体,玩我有形的一切,他却不该玩我的自尊,玩我的希望,玩我的心,玩我生平第一次付出的真感情……二十三年岁月中的痛苦,全挤迫在那三天三夜里叫我受尽了,这样也好,却叫我体悟了再过了二十三年也体悟不到的一些东西,于是,我全部的感受,只剩下了一个恨,恨这个字,没有深切经验过的人是难以言传它的滋味的,它不只是一个字的表面,也不只是头上的一个音韵,它像毒蛇的啃啮,烈火的烤炙,沸油的煎熬……它能将人折磨得发疯发狂,我一天也等不及,一刻也等不及,我非要报复不可,而报复的最佳手段,也是唯一手段,我认为只有毁灭那个恨的起始,那个恨的来源!”

  到正题了,燕铁衣静听着。

  冷凝绮异常平静的道:“我找到了‘贺家三虎’的住处,并且经过了仔细的勘查与周密的计划,择定了一个不平的日子,就是贺尧与另一个女人成婚的那天——在我和他分手之后的第一面,即乃最后一面,在此之间,我根本没有同他见过,当然更没有贺修口里所形容的那些哀求、恫吓、和纠缠;任性、刁蛮、甚至毒辣,可是,我决非无耻,对于贺尧,我早已心如死灰,不但再也没有情感的积存,更充满了火样的恨;不错,我杀了他,在他洞房花烛的晚上与另一个女人上床的时候;我的兵器是‘血肠短剑’、‘白刃轮’及‘罗刹网’,那晚上,我全都用上了……贺尧的女人我并不想伤害她,只是她扑上来卫护贺尧,我不得已才波及了她;那个女人是个富豪的独生女,听说贺尧娶她的代价乃是获得继承他岳家的全部财产,我为那女人可怜,也为我自己可怜,至少,我明白贺尧为什么抛弃我,又为什么娶她。”

  叙述完了,冷凝绮默然不再开口,她晓得,现在已到了最后审判的辰光,命运是注定的,该她死,她活不了,她该活,也死不了。

  在目前的环境下,她只有任冯命运的摆布,她无能为力替自己做些什么。

  当然,命运是操纵在一个人的良知、道义、同对事物的正确观感手里,那个人,就是燕铁衣。

  现在,燕铁衣在沉思,静静的。

  “八环聚义”的人们则惶悚紧张,个个都是一脸焦灼不安的神色,他们等待燕铁衣对结果的宣判,更殷切过冷凝绮。

  良久,时空都似停顿了。

  燕铁衣终于极其沉缓的开了口:“贺兄,冷姑娘所讲的话,你可有反驳之处?”

  贺修大声迸出几个字来:“一面之词!”

  燕铁衣慢慢的道:“你驳吧。”

  吞着唾液,贺修吃力的道:“她纯系含血喷人,歪曲事实!”

  燕铁衣平静的道:“指出来——她那些地方是含血喷人,那些话在歪曲事实?”

  似是在挣扎,贺修强迫自己挤出话来:“譬如说,我三弟根本就不会和她山盟海誓,不会答应娶她!”

  平淡的,冷凝绮答了腔:“那么,是你三弟付了银子像包窑姐一样包了我四个多月,还是我硬缠住他四个多月之久他尚逃不出我的掌握?”

  窒了窒,贺修怒道:“是你自愿,是你烂污!”

  冷凝绮道:“不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不情愿,我又如何烂污法?”

  贺修吼叫起来:“他也没拿走你的什么财物!”

  冷笑一声,冷凝绮道:“川西之行,你‘贺家三虎’并非什么富贵人豕,只给了贺尧七百两银子,他来回一趟,俭省点刚够,但他半途盘桓四个月,却是吃谁的用谁的?回来的路费又是从那里变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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