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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他一见燕铁衣与燕铁衣怀抱着的熊道元,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仅是随随便便向熊道元脸上看了一眼,然后,笑吟吟的道:“看病来啦?少兄。”

  燕铁衣打量着对方,谨慎的道:“请问,洪大郎中……”

  那人细长的双眼眯了眯,便右手大姆指倒点自己胸前笑道:“我就是,‘寡医’洪坤。”

  燕铁衣如释重负的暗中松了口气,忙道:“原来尊驾是名闻天下的再世华陀,妙手神医洪先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散失敬……”

  连连扬手,洪坤笑笑道:“得,得,得,我的年轻朋友,别给我数高帽子啦,任你费了如许唾沫星儿,诊金药费自然半文也不能少,我们不作虚套,来,屋子里谈正经的吧。”

  进了这间布置简单却颇清爽的草堂,燕铁衣正闻得那股子飘漾在空气中的淡淡药香味,洪坤已过来帮着他将熊道元平置在一张靠墙的竹榻上。

  燕铁衣低声道:“洪先生,我这位伙计的情况只怕已很危殆!”

  先让客坐下,洪坤自己却拉了张小板凳靠在竹榻边坐着,他端详着燕铁衣,慢条斯理的道:“有关你这位贵友的病情,不用你来着急,我比你更清楚,他是中了毒,但没关系,辰光还早着,至少还能挺上个半天断不了气。”

  燕铁衣焦急的道:“但半天的时间,也很急迫了,洪先生……。”

  打断了燕铁衣的话,洪坤笑道:“人送到我这里来,就是我的事,你犯不上瞎操心,这位少兄,看样子,你与你这位贵友,都是江湖上的同道吧?”

  抑止住内心的焦急,燕铁衣强笑道:“不错,我们都是在草莽中混饭吃的苦哈哈。”

  洪坤伸出蓄了长指甲的左手小指,轻搔鼻孔,淡淡的道:“苦与不苦,在我来说是毫无分别,一视同仁,百万富翁同下人杂工完全一样,诊金药费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燕铁衣已有些感觉到对方的“怪癖”来了,他堆着笑道:“这一点,尊驾大可放心,需费若干,一定照数奉上,分文不少,我们虽不富有,这方面却尚可勉力应付。”

  点点头,洪坤道:“很好,但我这里的诊金可是特别贵呐,而且药材配料之费用也比一般的狗屁庸医要超出很多。”

  燕铁衣乾脆的道:“我们一样照付。”

  洪坤又道:“可也不能赊欠啊!”

  燕铁衣忙道:“决不赊欠,完全现银奉酬。”

  笑得显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洪坤道:“你这位少兄倒很爽快,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先付吧?”

  燕铁衣大方的道:“可以,尊驾需要多少诊金药费?”

  洪坤像是早就把帐在心里算好了,他毫不考虑的道:“诊金纹银五百两,药材费用是一仟二佰两,合计一仟七百两银子,当然黄金银票十足抵用。”

  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只怕辛苦积蓄上十年八年也存不下一仟七百两银子,而洪坤一开价却是这么个数目,委实是“狮子大开口”了。

  燕铁衣明知对方是有些“敲竹杆”,更带着“乘人之危”的味道,但他却并没有一点肉疼的表示,非常乾脆落槛的道:“没有问题,救人要紧,我现在就给你。”

  从怀中掏出一厚叠银票来,燕铁衣故意在洪坤面前翻亮了好一会,然后,他才检出两张面额凑齐一仟七佰两银票来交到洪坤手中:“开封府‘大丰钱庄’的票子,如数包兑,请收下。”

  洪坤接了过来,先把数目看清楚了,又查对了一下票子上面的钱庄鉴记,他点点头,一边将银票放进怀里,一边啾着燕铁衣手上那一大叠票子,不禁叹了口气:“我可真后悔。”

  燕铁衣诧异的道:“后悔?先生后悔什么呢?”

  洪坤老老实实的道:“刚才我一见贵友中的毒很深,而且征候上乃是一种罕异难治的热毒反应,所以就想狠狠刮你一笔,我在开出价钱来的时候,已经照心里盘算的底数增高了三成,本是留给你还价的余地,但却想不到你这么慷慨就答应了,连一分一文也不削我的价。”

  燕铁衣道:“这不是正合尊意么?却又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呢?”

  摇摇头,洪坤似乎心疼的道:“江湖中人穷的占多,我原未想到你却如此殷实,又这般豪爽,否则,我就会再增价钱,猛捞到底,结结实实的榨你一票,现在想想,我先前开出来的数目,可实在太少太少了。”

  燕铁衣安详的一笑道:“做医生的人应该有医德,具仁心,悯苦惜贫才是,太过计较私利己益,似乎不是你们这活命救人的一行所应有的态度。”

  洪坤细长的双眼霎了霎,平淡的道:“少兄,你说的只是表面上那套仁义道德罢了,管不了肚皮填饱,在这个穷乡僻壤,平素生意淡得出鸟来,就想啃上什么病家一口,也是‘老鼠尾巴上生疮——挤不出多少脓水’来,有幸遇上机会,若不好好捞上一笔还行?这就所谓是‘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哪!

  燕铁衣道:“你倒很坦白。”

  洪坤道:“我是喜欢说真话,少兄,‘术体天心’那一套可不能当饭吃呀!”

  燕铁衣道:“洪先生,辰光不早了,是否可以请你早点动手,为我这位伙计祛毒施医?”

  就在小板凳上转过身去面对熊道元,洪坤点头道:“当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少兄你且请宽坐,我这厢就开始施展我的神术妙技了。”

  燕铁衣觉得这位洪大郎中委实是有些“大言不惭”,但他却声色不动往前挪挪身子,仔细注视着洪坤替熊道元诊治的动作。

  先把脉,然后,洪坤翻开熊道元的眼皮看了看,接着他使力又将病人侧过身去,猛的撕破了熊道元背后的衣衫,于是,当后颈下,两边肩胛骨中间现露出一块巴掌大小,上布瘰瘰泡粒的丑恶肿痕时,洪坤已突然一僵,缓缓的开了口:“‘小癞蛛儿’……”

  燕铁衣这时才对洪坤的医术有了信心,他低声道:“不错,是那种‘小癞蛛儿’咬的。”

  嘘了口气,洪坤道:“这种毒蜘蛛最是霸道,毒性奇热,发作缓慢,但却难以遏阻……少兄,我奇怪你们怎会找上了我?”

  燕铁衣道:“有人向我们专诚推荐。”

  “哦”了一声,洪坤问:“不知是那位朋友如此捧场?”

  燕铁衣一笑道:“这是秘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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