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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熊道元又急又气的道:“是呀,他说二妞乃被祁雄奎的儿子掳来,说不定也是胡扯,还不知道确实是被那一个抢来的,可能就是祁雄奎本人,可能另有其人,也可能祁雄奎根本就没有儿子!完了,这一下全搞得一团糟了!”

  燕铁衣沉默了片刻,方才缓慢的道:“有关这一节,我看他倒不是胡说。”

  熊道元忙道:“怎么见得?”

  燕铁衣稳重的道:“祁雄奎本人素不好色,这一点附合邱景松所言,而他在说及这一段的时候,正是他情绪最恐惧的当儿,但他却讲得有条不紊,历历如绘,如果编造,该不会编造的这么详实;再说,‘祁家堡’内,果然并无特别戒备,这也表明了那劫掳者的不敢声张,若是祁雄奎本人干的事,他断不会这样顾虑,大可全堡警戒,该阵以待……一个想说谎的人,偶而也会往谎言里掺上一部份实话,这样一来,他的谎言听上去便更形真切了,我们失着的是不能在当场便验证他的真伪。”

  熊道元恶狠狠的道:“叫要我出去,只要让我抓住他。”

  燕铁衣刚要开口,在这黑暗狭窄的“铁牢”里,已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克拉”“克拉”声响,好像是铁链条的扯动与齿轮的磨擦一般!

  声音来自左边的墙壁之内,很沉闷,却在“铁牢”中回响。

  燕铁衣与熊道元立时屏唇如寂,紧张的期待着、留意着。

  最先令他们感触到的,就是那一股清新的鲜洁的空气沁入,紧接着,前后两道铁板闸门便一点一点的往上升起。

  燕铁衣向熊道元一指门边,二人迅速闪到两侧,背贴墙壁;现在,铁闸门往上缓升,随着那“克拉”“克拉”的扯动声,而天光业已透入,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

  当两道铁闸门只升起尺把高的时候,燕铁衣与熊道元已贴地暴旋,宛如打着横转一样,闪电般往外翻出,在耀眼的日头下,第一个入目的物件便是一面宽窄等与门齐的细眼铁丝网罩。

  这是“祁家堡”的人特为预防“铁牢”里有毒蜘蛛窜出的设备,但他们用网兜着的却不是毒蜘蛛,而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两个在他们认为业已凶多吉少的不速之客!

  熊道元翻出来的势子太猛,收势不住,一头撞在网上,又一下子倒弹回来,就在他一撞一弹的瞬息间,燕铁衣的“太阿剑”早已割裂了一大片铁丝网格,于寒芒飞旋中长掠而出。

  网外面,约有上百名青巾青衣的大汉列阵包围,燕铁衣破网而出的一刹那,这些人已喊叫吼喝着潮水般蜂拥围上。

  连正眼也不看一下,燕铁衣的“太阿剑”掣闪穿射,只见泛芒眩映蓬散,宛如冰玉溅洒,十七名青衣大汉业已翻滚碰撞,尖号惨嚎的跌成一团——每个人的大腿上都挨了一剑——位置相同、角度相同、伤口的深浅也相同。

  惊逃的青衣汉子们在略一怔窒之后,又纷纷叫骂着再次往上冲扑,但是,一个沙哑的,却冷酷慑人的威严口音便在此时传自右边:“退下来!”

  只这三个字,却含有无限的力量,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吸力,在须臾间便将那些正待往上围攻的汉子们扯了回去!

  燕铁衣的目光移向右边声音传来之处。

  在一丛修篁之下,站立着十几个高矮不同,生像各异的人物;那站在最前面的一位,模样最是扎眼,他身高在七尺以上,体格魁梧壮实,满头黑发高梳头顶,在头顶绾结一只黑玉环,又任头发倒披下来,黑脸膛、浓眉巨眼,狮子海口。一大把虬髯根见肉,蓬张如针,形态非但威猛,更有一股子凛然奋扬的豪气。

  这人的模样,燕铁衣好似在那里见过——猛的,他想了起来,那是画上的脸谱呀,这不正似那捉妖的钟馗?活生生的钟馗?只是,发式不同而已,再就缺了那顶纱帽及道袍。

  现在,那人走上前缓步,他月光如炬般瞪着燕铁衣,冷硬的开口道:“你是谁?”

  燕铁衣拄剑身前,平静的道:“燕铁衣。”

  似乎吃了一惊,但这人却像是惯于掩饰他内在的反应,他的表情略略一怔,又随即转为冷沉,他上下打量了燕铁衣一阵,缓缓的道:“真是贵宾,又是稀客——燕铁衣,你不在你‘楚角岭’‘青龙社’称王称霸,却的来我‘祁家堡’施展什么威风?”

  燕铁衣淡淡一笑道:“阁下想必就是闻名天下的‘八臂钟馗’祁雄奎了?”

  点点头,那人道:“我是祁雄奎。”

  燕铁衣道:“与阁下神交久矣,想不到却是在这种尴尬场合相遇,真是遗憾。”

  祁雄奎重重一哼,道:“你燕铁衣是北六省黑道上掌舵的,和我们这种不上道的角色用不着来这套过门,有什么话不妨摆明了,我祁雄奎按着就是。”

  对方的神色、口气、表情,一上来就透着火爆,燕铁衣暗暗心中咕噜,他知道眼前的场面极难应付,一个弄不好,很可能就是一场混战,而混战的结果,于事非但无补,却更要棘手得多了。

  琢磨了一下,燕铁衣微笑着道:“祁堡主,我来贵堡,其实并无恶意,这其中,可能有一点小误会,我把误会说出来,只求阁下给我一个公道,我保证不再打扰,立时离开。”

  祁雄奎不耐烦的道:“不用绕圈子,你直说吧!”

  燕铁衣又笑了笑,道:“阁下可是有一位少君?”

  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祁雄奎道:“有个独子,名叫祁少雄,如何?”

  一听“独子”,燕铁衣不禁心里又冷了冷,他仍然笑着道:“令少君今年贵庚?”

  祁雄奎疑惑的道:“二十六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点点头,燕铁衣单刀直入的道:“倒正是应该婚娶的年纪,但他仍然独身未婚吧?”

  祁雄奎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燕铁衣,我可以断定你不会是来为我儿做媒的,但你却老是在这上面兜来兜去,你是在调侃我么?”

  这时,祁雄奎身边一个面白泛青,形态阴鸷,中年书生般打扮的人物已踏前一步,冷冰冰的道:“堡主,容我来会一会这所谓北六省掌舵的好汉,掂掂看够不够份是来掌我们北边江湖兄弟们的舵!”

  站在燕铁衣背后的熊道元往外一闪身,横眉怒目的怪叫道:“你算那一门子人物?也配同我们魁首动手动脚?别丢你山门的老脸了,来来来,便由我侍候你松散松散!”

  中年书生的三角怪眼中,寒光闪闪,他不屑的道:“好狗腿子,但却不是个好角色,你认为你就配与我过招?”

  狂笑一声,熊道元道:“你是好角色?你是吊死鬼卖肉——死不要脸,拿着那几手三脚猫的臭把式,你在这里扬威耀武的想吓你面前那位祖师爷?”

  燕铁衣冷寞的道:“道元退下,不准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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