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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燕铁衣低徐的道:“何苦争此不争之气?何苦再演六年前之惨剧?何苦溅血断命方休?又何苦请这不当之人而甘受这不当之辱?”双目中宛似流灿着淋漓血光,费冥心神情激动,栗栗颤抖,他悲愤的叫:“燕铁衣,不要说得好听,‘双蛇教’的基业、威信,‘双蛇教’的百条性命,我费冥心的名声,全是叫你断送那;看看我,我被你破相残身,成为一个半废之人,我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生不如死!这仇恨,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我,在啃啮我,令我魂梦虽安,锥心刻骨,燕铁衣,只要我能咬你一口,能拔除‘青龙社’的一株草,掀掉‘青龙社’的一片瓦,我也会倾力以赴,绝不迟疑,燕铁衣,我就是粉身碎骨,沦为冤鬼,我也要与你及‘青龙社’豁命一搏!”

  燕铁衣仰望天空,嘘了口知,他冷静的道:“费冥心,我们之间,真有这么深沉的仇恨么?”

  费冥心切齿的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低缓的,燕铁衣道:“你这是一桩十分愚蠢的行为,费冥心,想想它的结果吧,你会明白这是颇为不值的!”

  ——的笑了,费冥心道:“基业的丧失,名声的陨落,生命的沦亡,身体的残伤,这些加起来只不过是仇敌,燕铁衣,你更打击了我们的尊严兴威信,一个人如若再失去了精神上的倚仗,这人活着,也就生不如死了!”目光如血,他又道:“所以,燕铁衣,今天我们来此孤注一掷,为的是报仇雪恨,更为的是找回我们业已失去的威信!”

  燕铁衣深刻的道:“威信不是以这种方式‘索取’的,而是以各种努力‘建立’的,费冥心,你弄差了……”

  费冥心恶毒的道:“我一点也没有弄差,姓燕的,我失去了什么,便将索回什么,一切因你而毁灭的,即亦将因你而重生,但其途径只有一个,将你毁灭!”燕铁衣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是叫仇恨之火烧昏头了!”

  费冥心颤抖着道:“我比谁都明白,比谁都清楚,此恨不雪,整个的‘双蛇教’都会寝食难安,心无所定——我们被耻辱煎熬,被自尊讽笑,听道上同源的叹息,听机牲兄弟的嚎啕,这些有形与无形的折磨,我们已承受太久了,我们无法再忍耐下丢,只要我有一分力,我们便会投注为复仇之举!”

  咬咬下唇,燕铁衣朝地下的八具体体一指,冷然道:“你们已经看到了事实的代价,费冥心,莫非你们仍要继续下去?你该知道,继续下去的结果只有使死亡增加,如同这些惨怖的确体,而我可断言,躺下来的将绝大部份是你们的人!”费用冥心阴沉的道:“死绝死光了也罢,我就不相同你‘青龙社’价半点代价不偿,——能拖上你一个,我们宁肯以十个陪葬!”

  燕铁衣摇头道:“太愚昧丁,费冥心。”

  惨然一笑,费冥心道:“愚昧么?不,这叫壮烈,人活着,若生不如死,若。夯有了支持活下去的骨气,则活看又有什么意义?除非找回那些业已失去的,否则,我们便真到了生也无趣的地步了!”

  燕铁衣道:“不再考虑?”

  费冥心断然道:“没有考虑的馀地!”

  燕铁衣大声道:“费冥心,你要搞清楚,我是‘劝’你,而并非求你,此两者之间是有一段颇大距离的,如果你要为你‘双蛇教’再留下点烟火,为你们他日重起留下一点希望,你们最好是马上就走,一意孤行下去,你们最后所得到的,除了整个的溃灭便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脸上的疤痕在蠕动,在泛闪着褚赤的暗红,费冥心唇角抽搐,激动又暴烈的嗔目大吼:“不要再说去,任凭你有生花妙舌,有好话三斛,今天仍须以命搏命,以血溅血,燕铁衣,我们起过毒誓,要以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奠‘双蛇教’的忠魂!”

  早也停止了争斗的熊道元,闻声之下霹雳般喝叫:“那就上呀,米茬那里空说管个鸟用?”

  费冥心狂笑一声,道:“当然要上,当然要上的,小辈,既已开始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等着,这就来了——”

  拍拍手,眯着眼像在瞄女人大腿似的陈起财呵呵笑道:“好好,慷慨激昂,词容并茂,端的令人奋扬,热血沸腾,费老弟,你已将军心振起了!”说着他又点了点熊道元:“兀那狗熊一样的粗汉,你是什么东西,像我们此等具有尊贵身分的人物在交谈之间,你这小角色岂有插嘴的馀地?这一遭饶过你,下次多言,则必不宽恕.知道么?”

  勃然大怒,熊道元凶狠的道:“陈起财,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唬大唬小,你这一套只配拿去卖狗皮膏药,用在这里能吓住那一个?去你娘的!”

  吃吃笑了,陈起财道:“好小子,你是吃丁狼心豹胆啦!居然冲着我说这么个凶神恶煞法?我看你是自己在触你自己的霉哩……”

  熊道元悍然道:“你也不过浪得虚名而已,陈起财,到‘青龙社’来撤野,凭你,还差上那么一把火!”

  招招手,陈起财笑道:“有种,来来来,你过来,让老哥哥我同你多亲热亲热!”

  一挺胸,熊道元道:“老子含糊你个卵!”

  说着,熊道元气昂昂的便待往这边过来,他刚一迈步,燕铁衣已伸壬将他一拦,冷冷的道:“退回去!”

  熊道元忙道:“魁首,姓陈的欺人太甚,你没听见他方才的狂言?我就不服这口鸟气,我——。”

  燕铁衣怒道:“我说退回去,你没听见?”

  于是,当熊道元垂手退下的同时,陈起财已晃了晃他那颗油光光的秃圆脑袋,嘴里“啧”“啧”有声的道:“瞧瞧,你瞧瞧,小子,你们老大是护着你啊,一个人要识好歹,他也知道,你只要一走过来,就永也不用想再走回去啦,呵呵……”

  熊道元大吼:“就凭你这铜臭满身的老狗操,你做梦吧!”

  舐了舐肥厚的嘴唇,陈起财道:“你对我姓陈的太也有欠恭敬了,事不过三,我再留你一次,小王八羔子,再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放过来,可就二十年是后又是一条好汉喽!”

  脸色铁青,熊道元气涌如山的大骂:“放你娘的狗屁,陈老鬼,我倒迫小及待的要试试你怎么个方法令我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咧嘴呵呵笑了,陈起财道:“燕铁衣,我听杀死他,你知道么?我要杀死他了……”

  这位有“千两”之号的魔愿,当他急示要溅血夺命的时候,犹是笑容满面,憨熊可掬的,但是,却就在那种彷佛玩笑戏耍也似的口吻中,便强烈约合蕴了力与酷的韵意,隐约令人感受到一股尖锐又沉重的压迫,他是在笑,笑容里森森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形。

  偏熊道元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生性子,他双枪紧握,怒气冲天的暴跳着切齿大叫:“你来杀呀,陈老狗,光在那里叫喝就能办事?你动手看看,看看到底谁能分了谁的确,你娘的!”

  燕铁衣叱道:“不准再说!”

  熊道元急切的道:“魁首,这姓陈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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