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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这大冷天里,崔颂德竟额头冒汗,他呼吸急促的道:

  “伙计们,敌暗我明,像这样杵着干耗不是办法,得想个对策主动逼他出来才行,要不,只剩下挨打的份啦。”

  敖长青道:

  “你倒说说看,待如何逼他出来?”

  崔颂德脱口道:

  “放火烧林子!”

  伸手在树干上摸了一把,沾在指端的树皮湿潮粘濡,敖长青道:

  “林子又湿又潮,要多少火种才烧得起来?只怕火势未起,阵脚先乱,一个搞不好又被姓任的占了便宜去,剥皮,你这法子行不通!”

  崔颂德焦急的道: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下去不成?姓任的神出鬼没,抽冷子打暗算,同他耗下去,吃亏的可是我们!”

  不等敖长青回答,又一声嗥叫突起,一条汉子双臂前伸,面孔歪扭,噔、噔、噔往前抡出几步,一头栽倒,从后背到前胸,不如何时已被刺了个透心凉。

  “冷面无常”季冥苍快速掠近,人尚隔着倒地的汉子好几尺远,一对两端以细韧皮索各系着一枚三角形锥头的“索锥”已飞射而出,但见锥头穿击起落,“噗”“噗”连声,枯草合着尘土纷扬,眨眼间他已将四周寻丈方圆的范围砸打殆尽。

  崔颂德也挥舞着“阴阳轮”奔至,眼睛梭溜不停:

  “季兄,打到没有?打到姓任的没有?”

  季冥苍双手拉锥,死眉死眼:

  “这家伙走得好快,连根汗毛也没捞着他。”

  抹了把汗,崔颂德惴惴不安的道:

  “任霜白的主意起得恶毒,他是想隐在暗处,将我们各个击破,逐一歼杀,我们欠缺明显目标,总体力量便难以凝聚运用,他单人匹马,反倒来去自如,收发由心,娘的,我们可不能让他得逞!”

  季冥苍脸色阴沉,语气也阴沉:

  “大家把招子放亮,觑准他现身那一刹的动向,说不定能堵住他,人总是人,变不成一缕烟、一阵风,他身法再快,好歹也有蛛丝马迹可寻……”

  崔颂德忙道:

  “我早就集中精力,全神贯注了。”

  那边的敖长青提高声音道:

  “伙计们,我看得把人马聚拢,圈子缩小,尽量不给姓任的偷袭机会!”

  就在此时从一株高挺的白杨树顶端上,一条人影仿若鹰隼般扑落,快得只见身法乍现,已分幻成七个不同方向的影像,虚实莫辨的朝七个角度齐时攻击!

  雪亮的刀锋隐泛一抹赤红,刀锋交织穿掠,割气如啸,崔颂德的“阴阳轮”照面之下便被磕得大开大荡,慌忙窜躲不迭,敖长青白骨剑连递三招九式,亦在翻卷飞旋的寒光中尽为化解于无形,马良君月牙铲甫起,位置尚不及够到,掣闪的冷焰已把他逼出圈外,若大的身躯又蹦又跳,看上去不但狼狈,更且滑稽。

  四件兵器的挥展过程仅仅进行到一半,四颗人头同时离腔而起,标溅的鲜血有如泉水喷溅,浓稠的腥膻气息立即迷漫林子周遭。

  肥胖老者大喝一声,手上那只宛似长矛,却称为“穿心棒”的锐利家伙,猝然刺向飘幻中的人影,季冥苍则不吭不响,“索锥”凌空暴舞,锥头吞吐伸缩,十八锥合涌齐罩,力道劲势,凌猛异常。

  那条影子却突兀在空气里消失了,穿心棒与索锥的狠攻急打,全部落向虚无,尽管风强势锐,却根本找不到着力之处!

  人家是怎么走的,往哪里去?全场的人没有一个看清看明,就这么样,一下子就不见人了,真若幽灵鬼魂,来去无影无踪。

  崔颂德粗声喘息,脑袋四转,不停的问:

  “人呢?姓任的人呢?”

  敖长青面孔惨白,咬着牙道:

  “你这不是白问?我要知道人在何处,早就追上去了!”

  斜举着月牙铲,惊魂未定的马良君,脸色阴晴不定的道:

  “只一段日子不曾和任霜白对仗,他的功力竟似又有精进,看那身法,像比‘固石岗’上更为快捷利落,隅掠挪移之间,活似进入无人之境!”

  哼了哼,季冥苍斜着眼道:

  “马老,姓任的左不过身子灵,腰腿快罢了,跑跳功夫乃逃命苟活的雕虫小技,算不上什么,他要有种,就别躲别藏,和我们光明正大、真刀实枪的拼上一场,那才叫汉子行径!”

  马良君勉强咧咧嘴,连干笑都不像:

  “季兄艺高技强,修为深厚,自是我等所不及,倒要多多仰仗大力了……”

  季冥苍冷冷一笑,不再作声,敖长青看得出气氛有些僵硬,赶忙打着圆场道:

  “各位都是来帮我和剥皮大忙的,对各位的大力赐助,我们哥俩心存无限感激,目前正是强敌临头的辰光,务盼各位能团结一致,齐心联手抵御外侮,一朝事成,我哥俩决不会忘记各位的恩义……”

  崔颂德接上来道:

  “敖哥说得是,只待除去这心腹大患,我们兄弟必有报偿,不叫各位白受辛苦。”

  敖长青又道:

  “从刚才姓任的出手方式来看,他一交锋就施展出‘劫形四术’的刀法,显见姓任的已然吃了秤铊铁了心,决意是要狠杀狠做了;我与剥皮、马老都领教过这套刀法的厉害,可谓一式比一式毒,一波比一波猛,大家万万不可轻忽,必须相互支援,彼此呼应,方得集中力量,歼杀此獠!”

  肥胖老者忽道:

  “我有个建议,长青。”

  敖长青道:

  “黄公请说。”

  肥胖老者压低嗓门道:

  “咱们这里,真正能派上用场,可与任霜白硬上的,不过我们五个,余下一干人众,仅有呐喊助威的份,于实际无甚补益,叫他们和姓任的拼,不啻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为了减少牺牲,也为了避免增加累赘,应该把他们调出林外,一则聊助声势,二则,我们亦好放开手脚与对方彻底一搏!”

  敖长青颔首道:

  “黄公所见极是,剥皮,把其他人遣到林外,交待伺机行事便可!”

  崔颂德并无异议,当下放号施令,撤出手下,瞧瞧这些人慌忙奔退时的脸上表情,直若逃离鬼门关那般如释重负。

  现在,白杨木林子中只剩下敖长青、崔颂德、马良君、季冥苍,以及肥胖老者五个人了——还有一个,是一直不曾正面亮相的任霜白。

  任霜白此刻附贴在一株白杨树的枝叉接口处,由于他身躯瘦削,再加上葛布衣袍的色泽近似树干的原色,从下往上看,因角度间的差异便极难发觉他的形迹,可是,他利用盲人特俱的敏锐感应,却能在声音、味道、甚至气流的微弱波传下分辨出四周的动静状况,而且,有相当精密的析解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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