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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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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霜白踉跄抢前几步,喘息着急问: “怎么回事?钟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令兄是否正和施心痕纠缠在一起?” 一声清脆的骨骼裂绽声传来,施心痕闷哼着猝向下滑又奋挣脱出,在他脱出钟去寻臂弯的同时,他右腕底的短剑正齐柄从钟去寻的胸瞠拔回。 钟去寻蓦地剧烈晃动,嘴唇翕合,可是,自他口中流出的仅有鲜血,并无一言半语。 目睹此情,钟若絮心恸几绝: “哥,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任霜白长啸出声,似极狼嗥,“断肠红”跟着他的身影分幻异化为重重魅形,看去如同索命迫魂的厉鬼,刀光泛起血彩,由四面八方狂卷施心痕。 这一次,施心痕没有应战,他抛舍他的傲气,放弃他的尊严,像惊鸿一样飞掠于夜暗之中,甚且留下他的一柄短剑在任霜白的腿肌之间。 漫天的枯叶飘零、断枝齐舞,任霜白刀走风云,又嗒然归鞘,人,亦缓缓的,沉重的半跪下来…… 冷清的月光含着悲戚,子夜的空气里有着寒瑟,钟去寻挺立不倒,双目怒睁,身上的血仍还点点下滴,血仍温热,而钟若絮已晕倒在乃兄的脚下。 孤伶伶的一座土坟,坟前竖立着一块木刻墓碑,很简陋,新翻的泥土还泛着湿气,也流露着恁般无可言喻的凄凉与哀伤。 坟就筑在茅屋的前面。 全身缟素的钟若絮跪在坟前默默饮泣,无香无纸无祭品的吊拜固然寒伧,更萧瑟的却是那一种空茫失落的心怀,天地悠悠,何去何从? 任霜白站在旁边,脸色苍白,微带憔悴,一夜之间,胡渣子青虚虚的丛生颊颔,宛如老了好几年,人看上去像是越发单薄了。 仰起泪痕斑斑的面庞,钟若絮抽噎着道: “霜白哥……我哥临去之前,真的一句话也没留?” 任霜白哑着声道: “没有,当时的情况,他恐怕已无力出声……” 哽咽一声,钟若絮道: “哥他死得好惨……” 任霜白沉重的道: “也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来得及阻止他接近施心痕!” 钟若絮摇头道: “不,不怪你,霜白哥,我哥是太冲动了,连我在一旁都拉不住他,我,我根本想不到他会这么不顾惜自己,这么烈性……” 任霜白叹了口气: “令兄是条血性汉子,钟姑娘,这两年来,他已受了太多的窝囊气,一朝再让人寻上门来,横施虐暴,赶尽杀绝,你叫他如何隐忍?江湖上的岁月,可以流血流汗,可以舍生抛命,不能干的,只是屈辱。” 拭着泪水,钟若絮切齿道: “天打雷劈的章居仁,千刀杀、万刀剐的施心痕,我们兄妹已经流落到这种地步,他们竟然仍不肯抬手放过,非要逼迫我们家破人亡,死净死绝才得甘休……” 摇摇头,任霜白道; “不必怨叹了,钟姑娘,踏入这一道,就等于掉进了大染缸,再想爬出来洗干净,谈何容易?身在草莽,你就要适应它的生存方式,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其中,除了牙眼相还,冤冤相报,并没有什么别的道理可言,仁恕和慈悲,行之江湖,毋宁是一种奢谈,想都不用去想……” 钟若絮默然片刻,幽幽的道: “霜白哥,我,我要替我哥报仇!” 任霜白语声凛烈: “当然,令兄的一条命岂可白白牺牲?” 略微迟疑,他又道: “钟姑娘,往后去,你还有什么打算?” 钟若絮悲苦的道: “除了为我哥哥报仇,我什么打算都没有……” 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任霜白谨慎的道: “钟姑娘,暂且,你就跟着我吧。” 钟若絮并无矫作,她直率的道: “目前我也只有这条路可走,霜白哥,就怕牵累了你,给你带来麻烦。” 任霜白也挚诚的道: “若不是在我重伤之后幸而遇上令兄妹搭救,今天有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还是问题,钟姑娘,你与令兄,处于如此艰困的环境下,犹慨伸援手于一个陌生者,续其命而度其劫,我任霜白但有一口气在,便不会忘记二位的恩泽;你将来的生活我来负责,令兄的血仇,也让我们共同承担!” 钟若絮再度热泪盈眶,噎着声道: “霜白哥……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表达我内心的感谢于万一……” 任霜白道: “什么都不用说,钟姑娘,你们二位救了我,我不是也没多说过么?” 吃力的站起身来,钟若絮吸了吸气: “我们,霜白哥,还住在这里?” 任霜白道: “这里不能住了,我看,今天就走,” 钟若絮目光四顾,形容惆怅: “时光好快,两年前搬来的情景,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任霜白道: “时光是快,—天,一月,一年,甚至一辈子,晃晃眼就过去了。” 怔仲了一会,钟若絮道: “霜白哥,我去收拾收拾东两,咱们就走,那头青驴和拖车,也一起带走吧?” 任霜白颔首道: “随你,我们离开此地之后?我还得去把坐骑找回来。” 钟若絮忙道: “对了,我一直没见到你的牲口,霜白哥,去哪儿找呀?” 任霜白道: “我那匹马,在我同曾剑他们豁拼负伤以后失散了,可是不要紧,马儿颇通灵性,它会照我平日训练的规则去做—一找距离失散地点最近的水源等候;钟姑娘,你这里比较熟,可知道山头那边何处有得水源?江、河、湖泊都包括在内。” 钟若絮想了想,道: “就在哥救你回来的地方不远,有一条不宽的‘濯石溪’,附近居住的人家大都汲取这条流溪的溪水饮用,不过,除了‘濯石溪’,也还有另外几处:山泉、水井,霜白哥,你想你的坐骑会奔去哪个水源?” 任霜白笃定的道: “一般而言,它会到较大的水源处等候,假如‘濯石溪’附近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再往其他几个有水的地方看看,包能把它寻回来。” 钟若絮拍拍膝间的泥上,低垂双眉: “那,霜白哥,我这就进去收拾了。” 任霜白道: “越简单越好,不需要的东西就不要带了,套车的时候招呼我一声,我来帮你。” 钟若絮答应着匆匆进屋?虽然看不清她的背影,任霜白却感受得到那纤细身子内所蕴藏的彷徨与孤寂;天地不仁,就将这么多的悲苦加之于—个弱女子的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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