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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寒山重唇角起了一阵痉挛,他艰辛的道:“是的,我说过,而我也没有背弃这句话。”

  梦忆柔悲切的道:“但,你就要背弃了……”

  寒山重摇摇头,低柔地道:“别胡思乱想,我一定要回来,小柔,我还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

  梦忆柔哭得又厉害了,她流着泪道:“不,山重,我不要你再去做这些空洞的善事了,我只要看着你,守着你,就算你是天下人所共指的恶徒,我也心满意足……”

  寒山重闭闭眼,长长吸了口气,低回却有力的道:“相信我,小柔,我会回来,我不能离开你,真的,我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你,小柔,你相信我……”

  只是摇头,只是流泪,梦忆柔死死抱着寒山重,说什么也不肯稍放一点,寒山重以目投向无缘大师求助,无缘大师却低首合十,嘴皮蠕动,不知在祷告些什么。

  一条瘦削的影子靠近,那是司马长雄,他已多少恢复了疲惫,但是,面孔却仍然带着用力过度后的铁青,他沙哑着嗓子向梦忆柔躬身:“梦姑娘,院主票赋特异,功力深湛,定可全身而回,姑娘……”

  梦忆柔蓦的回头,抽噎着盯视司马长雄:“司马长雄……你……你脑子里,除了名声,除了威仪,还有没有一点别的?你们就把生命看得如此不值?”

  司马长雄怔仲了一下,嘴唇袁张了几次,低低的道:“梦姑娘责骂得是,但浩穆一鼎……浩穆一鼎乃天下豪中之豪……”

  梦忆柔一跺脚,哭泣着:“不,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只要他这个人,我只晓得寒山重是我未来的夫婿……”

  司马长雄再次躬身,缓缓退到一旁,没有再多说,眸子里,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郁悒。

  寒山重凝视着梦忆柔良久,道:“小柔,放开我,我答应你不死。”

  梦忆柔像横了心,一点也不肯妥协的拼命抱着寒山重,在那边的红狮猛札已脱掉了穿在外面的齐膝红色外衫,他看见寒山重一直与梦忆柔在缠绵,脑子里却会错了意,于是,他趾高气扬的大吼道:“老汉,你这也像个男人吗?要走就走,要拼就拼,和娘儿们缠着还算什么玩意?”

  寒山重哧哧一笑,闪电般在梦忆柔冰冷的颊上吻了一下,断然道:“小柔,等着我!”

  梦亿柔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表示,已觉得肋下微微一麻,浑身一软,那么恰好不过的被寒山重扶着坐在地下。

  寒山重向司马长雄哼了一声,这位忠心耿耿的煞手早已一步跨到梦忆柔身侧护卫,梦亿柔知道她已留不住寒山重了,泪水再度簌簌滴落两腮,她此刻虽然毫无点力,却仍能说话,在那冤家转身的剎那,她泣血似的道:“山重……你好狠……如你回不来,我会跟着你去

  寒山重移着脚步,心中一阵黯然,他咬着牙,头也不回的大步行去,一条灰色影子飘然到了他的身侧,一只枯瘦的手上摊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红润细致的赤玉如意,寒山重顺着手掌往上看,不错,是无缘大师。

  无缘大师枯槁的面孔上,那重叠的皱纹仿佛更多了,他低哑的道:“施主,这枚小小的赤玉如意,是老僧出家时由恩师所赐,这枚玉如意浸沾过老僧二十多年来的血泪与悲喜,每当老僧捏着它的时候,老僧便可忍耐那些几乎无法忍耐的痛楚与空虚,老僧称它为‘静逆’,它贴身伴着老僧,已有二十多年的时光。施主,你拿着,让‘静逆’贴着你心,让佛祖的慈光沾照着你,渡过艰困渡过逆境……”

  寒山重注视着无缘大师片刻,伸手接过,深刻的道:“大师,寒山重借着大师之言讨个吉兆,大师,寒山重必可复还:”

  无缘大师垂眉合十,向寒山重恭施一礼,默默退后。

  寒山重闪身还礼后,大步向猛札那边行去,猛札这时气态轩昂,大马金刀的等候寒山重。

  二人互望了一眼,猛札回身向他的部属吼了几句,于是,自双六飞豹开始,每一张粗犷的脸上都流露出一股由衷的敬佩,双六飞豹等二十人再度高举双臂,振奋的率众高呼:“白鲁弟一”

  红狮猛札得意而威风的一挥手,朝寒山重看了一眼。

  寒山重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映闪起一抹莹洁的瓷光,他缓缓的道:“白鲁弟……狮中之王,现在,我们且试试鱼游在水,鸟翔于空的味道吧。”

  猛札重重的,不屑的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向怪石嵯峨的崖岸行去,寒山重与他并肩而行,意态之间,却极为悠闲。

  双驼峰似两个冷然眸眸着流水崖岸的魔神,那么严酷,那么没有一丁点怜悯,与它相较,站在它下面的这些人群,又是显得何其渺小与微不足道啊。

  斜阳已在天之西缘,凄凉的晚霞映照浩垂荡挂的宽阔水瀑,映幻着进溅飞舞的水珠,而雾气迷蒙,而千回江激流凝滚,气氛肃穆,似带可以闻嗅得到的浓重悲感。

  现在,双方的,所有的人,已完全缓缓靠近了崖岸─那明摆着的,人世间的生死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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