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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十六、飞瀑试胆 英雄本色

  在隐隐如雷鸣似的水流声中,寒山重靠近了梦忆柔,凑着她的耳边道:“小柔,有些时候,我想到自己在许多方面不及你

  梦忆柔抚媚的一笑,悄声道:“女孩子的心思,总比男人多少细腻一点,而且,我不为你多想想,又去为谁想呢?”

  漾在梦忆柔面颊上的一抹笑容,似乎浸染了丝丝苍白与清冷,于是,寒山重察觉仅这几日功夫,他以生命去疼爱的人已经消瘦了很多,在神韵里,有着无形的,淡悠悠的抑郁和落寞。

  寒山重紧紧握了梦忆柔的小手一下,想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刻的愧疚与痛楚,他摇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梦忆柔迷惑的看着他,怯怯的道:“山重,你,你为什么将眉头又轻皱起来,是不是怪我太多话?”

  寒山重在这剎那,有一丝想哭的感觉,他一甩头,低沉的道:“小柔,日后,假如我再使你生气,我就会用我的血去洗净你的委屈!”

  梦忆柔大大的震撼了一下,她面色苍白的急道:“山重,哦,山重,你为什么说这些?为什么?”

  慢慢地,无缘大师靠近了过来:“寒施主,时光不早,我可要靠近去勘查一番?”

  寒山重侧目一笑,握住梦忆柔那匹雪白的马儿缰辔,缓缓朝前行去,红狮猛札正仰着头朝前面飞流的江水呆呆望着,他的属下排成条长蛇阵跟在后面,司马长雄似笑非笑的在藐视着这位大豪的愣态。

  蒙蒙的水雾扑面而来,有一片冷森的寒意,这里,隔着那巨大瀑布般的水流注入江口之处还有老远,可是,湿重的雾气已有将人们吞噬的威力了。

  猛札舔舔嘴巴,大声道:“老汉,前些次来,我只行到此处,再往前就没有去了,我一直不相信宝物会藏在那个鬼地方……”

  寒山重透过水雾与轰轰的水流声,亦大声道:“猛札,假如那南疆土王将宝物置于平原沉野之处,如今也用不着你前来求取了,昭?”

  红狮猛杨两眼一瞪,没有说话,赌气似的率领着他的手下往前行去,无缘大师朝寒山重微微一笑,道:“寒施主应以心平气和为重。”

  寒山重哧哧笑道:“大师,猛札心怀叵测,一肚子鬼,只怕宝物到手之时,他不会心甘情愿的分出一半来供吾等行那善举哩。”

  无缘大师沉吟了片刻,道:“置此穷山恶水之间,正应同心协力才是,老僧想,猛札恐怕不会于此时此地,再起异心吧?”

  寒山重淡淡的笑了一下,轻轻拉拉腕上的铃儿,轻沉的道:“大师只与青灯黄卷为伴,日夕常奉佛祖,自是心如古井,灵台澄静,一干歹毒阴诈之辈所行所为,其恶绝之处,大师只怕难以想象,老实说,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么,却也不能毫无,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又杂又繁,令人匪夷所思,防不胜防,大师久离江湖,可能对此中之道疏生了……”

  无缘大师低低叹息一声,道:“人性原本善,只要开诚相见,再是恶毒之人,也不能太昧天良……”

  寒山重微微加快了坐骑的速度,豁然说道:“大师,大师指的那些天生善良之人,不是如猛札这等横霸之辈,大师,在下所以仍能活到现在,便是尽量以挚诚待善人,以诈毒之术待恶人,处处留一手,步步存一着,否则,大师,刀山剑林的江湖环境里,蛇鼠正多……”

  无缘大师沉默了,当然,他明白寒山重所言是实,他自己亦曾从江湖上来,他非常知道江湖风云变幻无常及残酷,但是,多年来的出家生活,已使他感觉到生命的恬淡与利势的不值为,在木鱼声中,在梵唱声里,他也了悟到生来俱有的仁德与慈悲,他不愿再去沾染血腥,不愿再去伤害人命,在意念里,他觉得只有一心向善,才是为人为事的基本之道。

  慢慢地─一─

  终于接近了那股自双驼峰之间浩荡挂下的水流,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带着一片凄凉色彩的嫣红晚霞,沉沉的投映在那条汹涌流下的水帘上,幻射着缤缤纷纷的,异常绚丽的光芒。

  浓重的水雾,像一张有形有质的幕,幽幽的弥漫在四周,自这层水雾里注视晚霞反映出的光彩,像由一个厚厚的水晶里望向斜阳,美得朦胧,美得迷茫,带着一丝儿难以捉摸的空虚。

  很快的,湿度极大的雾气已浸透了人们的衣衫,浸得透透的,每个人的鬓发已带着水珠,面孔上像经过一次哭泣。

  水声轰隆,震耳欲聋,猛札曾形容过,似干军万马奔腾冲刺,果然不假,而水流重挂之处,又是浪花翻涌,滚滚荡荡,银白色的水花四溅进飞,一个个游涡回转不息,声势之威厉,确实慑魂震魄。

  现在,各人已停止了前行,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径可供通过……即使一条窄窄的小径也没有,周遭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灰黑色岩石,岩石上一片湿润,生满了层层的青苔,衬着飞流水声,情景沉暮而阴森。

  这里,众人停足之处,隔着前面的流瀑,大约尚有三十丈之遥,双驼峰左右高耸,似两个狰狞俯视着下面的魔神,驼峰是灰黑色的,浩浩的流水自双峰之间冲落,像数万个数不清数目的,吶喊不息的厉鬼……愤怒的厉鬼。

  猛札显然已经被眼前的情势所惊慑住,他大大吸了一口气,叫着道:“老汉,相传干回江九曲十三折的源头有蛇首人身的河神干布在守护,干布不容许任何人侵犯到他守护的河流

  寒山重大笑起来,笑声之宏烈,几乎压盖在轰隆的水流声之上:“假如,有人侵犯了呢?”

  猛札咧咧嘴巴,吼道:“于布会使河流泛滥,水浪滔天,山岳坍塌,巨岩陷落

  寒山重“呸”了一声,大声道:“猛札,如果你怕,你可以退回去,大爷不含糊那干布!”

  猛札面色十分难看,他沉默了一下,咬着牙道:“老汉,你不怕,我猛札也陪着你!”

  寒山重哧哧笑了,道:“昭,这样,才像是一条好汉,才算是个勉勉强强的人物!”

  红狮猛札哼了一哼,叫道:“老汉,我们如何进到那水流的后面?如何进去?”

  寒山重神色一沉,大声道:“猛札,我们已经说过,如果得到财宝,你我双方一边一半,因此,进那水流,你我双方也应该一边出一个人一齐往里冲。”

  猛札眨眨眼睛,往脚下看了看,又朝双驼峰望了望,哗哗不息的流水自上面汹涌冲落,宛自天来,又挟着万马奔腾之势流挂到下面,从上而下,约有二十余丈之高,不要说水流湍急,雾气逼人,便是能排除这些阻碍冲跃进入水流之内,假如水流里面空无所有,那么,这跃进之人就是应了“地狱无路投进来”那句话了,只怕连尸骨也难以寻到。

  吹了一口气,猛札怔怔的凝视着滚荡的急流没有说话,他自己心里有数,他的手下,连他自己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具有这种跃进水流之后再活着回来的本领。

  寒山重撇撇嘴唇,冷冷的道:“猛札,贵方何人先来?”

  猛札一横心,大吼道:“你们何人先来?”

  寒山重尚未及说话,司马长雄己在马背躬身道:“票院主,长雄自当供效前躯。”

  寒山重欣慰的笑笑,道:“现在,猛札大当家,你的红色的小狮子们呢?”

  红狮猛札有些骑虎难下了,他咽了口唾液,回首语大声吼了起来。

  无缘大师沉稳的道:“猛札在要他的属下们自己出来应命。”

  寒山重轻蔑的一笑,道:“应该说,猛札要他的属下自己出来送命。”

  无缘大师沉重的摇摇头,没有再说话,猛札面色变得冷森无比的又大吼大叫了几声,在他那个七八十人的行列里,缓缓走出两个魁梧大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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