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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六、故园亲情 喜中还忧

  这里,寒山重十分熟悉,他曾在此与梦忆柔分手,然后,又几乎在大飞山庄演出一幕悲剧,昭,那条不算太陡的山道,那周遭的树林,那不淡的云,轻轻的风,只是,现在山道变得宽深了一些,树叶儿也黄萎了,云和风,都带着寒瑟的意味,不过,这一次来,与上一次亲送梦忆柔至此,心情却大大的不一样呢。

  望着眼前那隐约藏在云雾中的,似是五指插天的高耸峰顶,梦忆柔激动的泪光盈盈,她凝注着前面,语声有些颤抖:“山重……我们回来了……”

  寒山重轻轻揽着她,深情的道:“是的,我们回来了。”

  梦忆柔闭闭眼睛,使在眼眶中流转的泪水不致淌出来,她喃喃的道:“这些个日子,山重,我宛似与娘分别了十年……五台山,多美啊,这是个令人留恋的地方……这些日子来,娘与舅父一定惦念我惦念你了……”

  寒山重抿嘴一笑,低沉的道:“小柔,令堂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这是一定的,你猜,她们现在正在做什么?”

  梦忆柔眸子里浮起了一片梦也似的光芒,这片光芒流幻着异彩,美极了,艳极了,也安宁极了:“我想……想,娘现在大约是在午睡……不,一定是在绣那朵牡丹,那朵白水绸子上的牡丹,啊,那是我出来之前的事,现在一定已经绣好了,喂,可能娘正在推开那扇半月窗向山下凝望,只要转过前边的一块大白石,娘就可以从上面看见我们,啊!山重,娘正在做什么?”

  寒山重回头望了跟在身后三丈之外的司马长雄一眼,哧哧笑道:“小柔,我有一个比猜更确当的办法可以知道令堂此刻在做什么。”

  梦忆柔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迷惑的问:“什么办法?你,你会占卦?”

  寒山重一拍梦亿柔骑的“追日”马,大笑道:“现在就到大飞山庄去拜见令堂。”

  泼刺刺的马蹄声,掩不住梦忆柔甜美诱人的娇嗔,寒山重策马追上,边回头道:“长雄,前行开道。”

  司马长雄单骑奔前,遥遥领先五丈之外,梦忆柔与寒山重并辔而行,低悄的道:“山重,为什么要右卫开道呢?这又不是别人的地方?”

  寒山重舔舔嘴唇,道:“上次来,小柔,是暗里行事,有所图谋,这次来,却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着拜山,明着来就有明着来的规矩,尤其是浩穆院的雄风不容忽视!”

  挺直的小鼻子轻轻皱了皱,梦忆柔软软的道:“你呀,哼,就讲究这一套。”

  寒山重正想笑,两声清越的云板之声已自近旁的一堆嶙峋乱石中传来,跟在这两声云板声之后,已接连迅捷的响起九下同样的声音。

  梦忆柔听到声音,忙道:“山重,五台弟子拦驾问讯了。”

  寒山重淡淡的撇撇唇,前行的司马长雄已在马身上左右一旋,旋动间,披在背后的虎皮披风已到了手中,在头上连舞三次,口气冷厉的道:“浩穆一鼎,大威震天!”

  此言一出,周遭随即静寂,五条身着白色长衫的人影自怪石丛中长射而出,成为一字横在路前,当头一个身材魁梧的三旬壮汉向司马长雄抱拳为礼,恭谨的道:“五台俗家清字辈大弟子广泰迎豪士大驾。”

  司马长雄翻身下马,还礼道:“不敢,在下浩穆院右卫司马长雄,浩穆一鼎已偕梦忆柔姑娘齐返宝山。”

  高大汉子朝司马长雄肩后一看,急忙用力一拍双手,惶恐的道:“浩穆院主驾到,本派弟了列队欢迎。”

  随着他的呼声,自山道的两旁,拥出来七八十名白衣大汉,肃静而利落的排列道路两侧,齐齐躬身竖刀行礼。

  寒山重并不下马,在鞍上做了个罗圈揖,沉声道:“末先投贴,贸贸然来,礼数不周之处,尚请各位兄弟见谅。”

  那叫广泰的壮汉眼皮子也不敢撩一下,恭敬的道:“寒大当家太客谦了,久仰大当家英名盖世,名震大江南北,今日一见,果然英挺俊拔,超脱不群,能识大当家容额,广泰甚觉荣幸有加。”

  寒山重淡淡一笑,道:“广兄谬誉了,寒山重承当不起。”

  梦忆柔在旁捂着小嘴一哂,道:“广师兄,你今儿个哪来这么多酸溜溜的词啊。”

  广泰抬头望向梦忆柔,掩不住兴奋的道:“梦姑娘,你可回来了,前些天来,可不知道将总执法及老太太急成了什么样子,打半年前,已有好几拨人下山寻你都未寻到哩。”

  梦忆柔婿然一笑,道:“我很好,一直住在骑田岭浩穆院。”

  广泰“啊”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山路上,弯过一片小林子,三条人影已星飞九泻的奔跃而来,寒山重眼尖,只一眼看去,已笑笑道:“于执法到了。”

  语声甫落,奔来的三人中,第一个果然正是五台的大执法……八回剑于罕,紧随于罕左右的,一个是位胖敦敦,白嫩嫩的中年和尚,另一个则是留着三绍青须的四旬文士。

  于罕一见寒山重,激动的高呼一声:“寒少兄……”

  寒山重飘身下马,长揖道:“五台一别,几如隔世,于执法,你老可好?”

  于罕抢步上前,紧紧握住寒山重的双手,仔细端详,语声有些抖索的道:“自少兄离去,于某以为今生今世,无缘再与少兄相会人间,天可怜见,少兄竟得以不死,少年英才,不致因而天折,正是皇天有眼,庇大慈大仁者于冥冥之中……”

  寒山重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起来,他强忍住心中的感动,深沉的道:“寒山重不能再说什么,于执法,山重自内腑里感谢你的关怀与器重……”

  于罕咬着嘴唇,那么真挚感恩的望着寒山重,眸子里,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英雄情,侠士意。

  怯生生的,一个低细的语声响在于罕身侧:“舅……你老人家不理甥女了?”

  于罕猛的转头,老泪夺眶而出,他一把搂住扑到怀中的甥女,哽咽的道:“你可回来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梦忆柔紧紧傻在舅父的怀里,嘤嘤低泣起来,风,拂着两人的衣衫,萧萧的,但却有一份热流激荡在每个人的心间,这热流,不是别的,是亲情,是真爱。

  悄悄的,胖和尚走到寒山重身前,极为庄重的合十一丰L:“老衲归玄,吞掌五台派‘万雄寺’,仰慕寒施主多年的威仪,尚请施主不吝教诲。”

  寒山重正待客套几句,那蓄有三绍青须,看去飘逸洒脱的中年文土已朗朗笑道:“不才季子昂,守着本派的藏经楼,寒兄,不才有礼了。”

  说罢,这位季子昂长揖为礼,寒山重一面还礼,心里却想:“好家伙,五台派的名手,大罗和尚龙虎僧、八回剑、弥勒胖、白猿柳须季子昂七个现在到了三个,喂,这位‘红煞手’季子昂闻说性情狂放不蹶,看样子,果然不差!”

  寒山重笑吟吟的道:“胖弥勒归玄大师、红煞手季兄台,二位便是不报名,在下也知道是二位到了,劳及二位大驾,寒山重实太歉然。”

  季子员一挥大袖,哈哈笑道:“寒大当家:‘沉霭古道雨霏霏,遥闻魂梦愁百回’,这两句话武林谁不知晓?提起寒山重三个字来哪个不自心眼里打个哆嗦?大当家,只要阁下记得起不才这几块老骨头,就是再多跑几趟来迎你大驾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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