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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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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维在吴南云低微下沉的语气中,已然发觉这故事中的一对情侣的悲剧即将要上演了……他星目半合,倾听吴南云断续的讲述:“就在那少年到达连心江的时候,河水仍然静静的流着,潺潺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和轻盈,彷若一阙愉快而轻俏的乐曲,但是,就当他挽起裤脚,费尽心力才寻找到两颗五彩缤纷的心形石子的时候,空中的明月,已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悄悄地隐入浓密的云堆中,而连心江的江水,也似发怒般的突然暴涨起来,发出阵阵奔腾雷鸣的声音,其中更有夹着一股凄厉欲绝的呼啸,彷若是冤鬼的悲泣,又好似一个人在临死前的呻吟……少年人在惊惧之 ,拚命的向河边跑去,但是,他忘了他跛了一只脚,潮水的奔腾,较这跛脚孩子的奔跑,疾速得多,瞬息之间,他在一阵汹涌的波浪之下,惨号着被吞噬,就彷若有无数只强而有力的魔手,活生生的将他的生命攫去……没有留下一个浪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是那么的轻易……” 俞大元屏息聆听,双目瞪得很大,两手紧紧握着。 濮阳维面色亦微现激动,肌肉在轻轻地抽动。 吴南云又以悲怆的声音道:“在家中等候着新婚丈夫的美丽少女,忽然无意间自手中跌落了那面菱花铜镜,而且,铜镜竟粉碎了!她惊惧的望着地下破碎的镜片,恐怖的瞧着室外变幻的风云,连心江的江水由呜咽转成咆哮,这些都好似一把把钢刀,插入她那脆弱的心扉……这少女哭喊着奔出了房屋,踉跄的奔向连心江,她担心着那痴心的丈夫……这时,天空狂风在狂吼着,大雨倾盆,淋湿了这少女的衣衫鬓发,她惊恐的泪水,混合着雨滴,沾满了双颊,分不清那是泪水,那是雨珠……” 吴南云悠远而低怆的声音,这时更见暗哑。他静息了一刻,彷佛要以沉默来冲淡茅屋中三人感染的哀伤气氛。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少女跌倒了又爬起来,历经艰苦,终于她跑到了连心江畔,江水这时已逐渐平静,但是,波浪仍然很大,少女声嘶力竭的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在她眼眶中,流出了羼和着血丝的泪水,呼声已逐渐的沙哑,低沉……终于,她在一处凶恶如魔鬼的岩石下,找到了那已永远不能再对她微笑的丈夫……这少年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两眼却睁得很大,显然的,他还忘不了自己心爱的妻子……少女这时沉默了,她缓缓的跪倒在丈夫身前,慢慢的,她扳开丈夫 握的双手,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两颗灿烂的心形石子,石子依旧鲜艳,但是,她心爱的人却已不能再复生……” 濮阳维双目已完全闭上,在他脑中萦回的,是另一个美丽的白色影子…… 吴南云又接着说下去道:“那少女的面上毫无表情,她悲伤的超过了负荷,神情已逐渐的麻木了……连心江的流水仍然在嚎啕,在翻涌……她望着自己至心所爱的人,他的面孔是如此苍白,四肢是如此冰冷,像是一尊凄凉的石像……少女伸出颤抖的手,将自己腰际的丝带解下,牢牢的将自己与所爱的人缚在一起……她迷惘的望着这灰暗的世界,失去了心上的人,是多么值得悲哀啊!少女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拖着艰辛的步子,紧拥着夫婿,缓缓的向江心行去……澎湃的江水,淹没她纤细的足踝淹没她窈窕的腰际……然后,她静静的闭着眼,紧握着手中一颗鲜艳的心形石子, 她心爱的人缓缓的沉入江底……” 室中一片静寂,只有三人低微的呼吸声传出……灯花在哔剥的炸开。 吴南云的声音又幽幽而起:“惨淡的月光,照着连心江悠悠的流水,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凄凉,这一对男女沉没的地方,仅轻悄得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自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两个少年男女的?影,再也没有旖旎平静的连心江,换来的,却是一片凶恶怒号的江水,与每当月圆之夜,那凄厉的呼号……” 语声如一条柔韧的钢丝,拔了一个尖音,消失在渺渺无际的夜空之中,遗音袅绕……吴南云停止了说话,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双目缓缓移到濮阳维的脸上。三人沉默了一刻,好似在尽情舒散着心中的忧郁与翳闷。 忽然,濮阳维悟出一个道理,他真挚的握着吴南云瘦长而冰冷的手,低声道:“南云,这故事是真实的么?” 吴南云含有深意的一笑道:“我也是听掌门师兄讲的……唉!我还记得当时我听完这个凄绝的故事以后,自己热泪盈眶的情景……” 他又深深的向濮阳维一瞥,道:“帮主,我们都希望这哀艳的故事是真实的,是么?否则,就当它是我们所追求的一股至真的美,不是也很好的么?” 濮阳维了解的望着吴南云,他深深的感激着这位老友。 因为,他知道吴南云今宵的话,一来是告诉他鬼号江的一段掌故传说,再则,又何尝不是藉此,来坚定他对白依萍的感情呢? 白依萍如今虽然已变成如此丑陋,但却仍然不能丝毫影响到他对她挚爱的心情。 便是她永远不能再恢复原来的模样了,甚至就此失去了,自己也会永远深爱着她的,不管自己此去,究竟是否能求得解药。 濮阳维想着,向吴南云坚定的望去,深沉的说道:“南云,假若我是那个少女,任那少年变成了跛子,甚至变成最丑陋的人,我也会依旧不变的爱他,而且,永生不渝……” 吴南云双手握着濮阳维。欣慰的说道:“帮主,你这一句话,胜过吴某要对你说的千言万语……” 这时,天色已微透曙光,茅屋之中,却仍然又些晦暗。 初冬凌晨的寒意,隐隐侵入屋中,燃烧的柴火,只剩下一堆灰烬。濮阳维霍然立起,朗声道:“南云,大元,咱们就走吧……乘着天早,也可多赶一点路……” 说着,径自率先出门。 行在最后的“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略略一扯吴南云的衣角,低声问道:“吴刑堂,你刚才说的故事,那一对青年男女叫什么名字啊?” 吴南云回头一望俞大元的那副急憨之像,不由洒然一笑道:“俞护法,世间有许多事情,不用知道他的根由姓名,不是来得更美吗?” 说完,就大步行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微微一愕,自言自语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俞大元,他就是吴南云了,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就更迷糊了,还美个什么劲?”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急急跟去…… 空中,飞舞着片片莹洁的雪花,远近已是一片银白。 大地是透明的,而空中的雪花,却好似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翩翩地飘落下来。 这是滇境的边区,距鬼号江尚有二十里之遥的一个地方。 三匹高大雄伟的骏马,正静静的立在那里,靠右的一匹,尚在本能的扬着蹄。 马上的人有两个是反穿着灰色紧领的羊皮袍子…… 中间的一位,却身着件雪白闪光的狐皮紧身衣,意态显得潇洒而落莫。 这三人,正是不远千里,迢迢赶来鬼号江,求取魔鱼金卵的濮阳维、吴南云以及俞大元。这时,右侧的吴南云,伸手擦去领口凝结的水气。洪声说道:“帮主,咱们连续不停的快马奔驰,星夜赶程,总算不到一个月就达到了目的地……” 他伸手一指远处那片隐隐的山峦,说道:“那座山就是断肠山了,断肠山下便是那鬼号江,这个地方,本座掌门师兄曾经到过,却也只是匆匆经过,遥遥望见……咱们稍停便自前往,但愿马到成功,不负所望……” 濮阳维微微的一笑道:“在下也是这么想……走,我们现在就去!” 三人呼哨一声,三匹骏马,立时泼剌剌的急奔而去。距鬼号江尚有五里多远,三人已然听到哗哗奔流的水声,直如万马奔腾,震人耳膜,其中,果然夹着极为凄厉的尖锐呼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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