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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脚下踩着厚铺的松针,行走起来便没有什么动静,除了魏五郎偶而一声干咳;林子里一片寂静,甚至连鸟鸣声都极为疏落。

  走着走着,谢青枫放慢了步伐,等魏五郎摄上来并肩而行,魏五郎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沉闷,谢青枫已经压低嗓门开了口。

  “五郎,凡是人都往往会产生某种预感,也就是说,未闻末见之前心灵上就会预先有所反应,你相不相信这类的说法?”

  呆了呆,魏五郎迷茫的道:“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谢青枫微微一笑,道:“自邵氏兄弟铩羽而归,我就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了结,如今证明我的感应不错。五郎,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了结!”

  魏五郎怔怔的道:“枫哥,此话怎说?”

  谢青枫向后努努嘴,小声道:“有人暗中缀着咱们,已经跟了一段路啦,稳着,不要左盼右顾!”

  赶忙抑制着想要回头察看的冲动,魏五郎却掩不住情绪的紧张:“你不会搞错吧?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谢青枫道:“在我们生存的圈子里,决不允许有错误发生,否则,付出的代价就大了。像眼前的情况,五郎,判断疏失便乃灾祸的开端!”

  舔舔嘴唇,魏五郎忐忑的道:“这么说,枫哥,你是确定了?”

  谢青枫道:“暗里追跟着我们的,只有一个人,位置在我们右侧后方三丈的距离之内,这人的轻功相当高明,要不是林中太静,几乎不容易察觉到他的动静;五郎,我可以断言,此位老兄的修为绝对超过邵氏兄弟!”

  觉得有点唇干喉燥,魏五郎惊疑不定的道:“他为什么不现在动手?他老是暗中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耸耸肩,谢青枫安详自若的道:“不要急,邓位朋友自会给我们答案。”

  没有多久,他们已经来到林边,林子外是一道长满风尾草的斜坡,越过斜坡,可以转往那条小河的上游河滨;也可以顺着土路去大道,但显然,他们一时之间哪儿都去不成了。

  一个苍劲而略带沙哑的声调,便在此刻响起:“二位,且请留步。”

  先冲着魏五郎笑笑,谢青枫站定转身,呵,面对的竟是一个模样打扮都非常奇突怪异的人;那人年纪大概五十上下,光秃的头顶上只留着稀稀疏疏的几撮花白发丝,大脑门、塌鼻粱,瘪着一张嘴,整副面孔,有点像一张凹进去的烧饼。尤其他穿着一套褐黄色的衣裤,足登草鞋,手执旱烟杆,看上去又驴又土,活脱就似个赶车的或者挑担卖青菜的贩子,哪有分毫的江湖味儿。

  谢青枫端详着对方,笑嘻嘻的开口道:“这位老兄,敢请你是在招呼我哥儿俩么?”

  那人拱拱手,一张嘴,居然缺了三颗大门牙:“正是招呼二位,素不相识,冒昧搭讪,还请二位包涵则个……”

  说得倒挺客气;谢青枫打个哈哈:“好说好说!老兄,你已搭讪过了,我们也听命留步了,却不晓得有何见示?”

  手上的旱烟杆似乎有些不安的在指节间抓动着,这位不速之客竟然带几分不安的形色——

  谢青枫注意到对方的旱烟杆,戒心立起,乖乖,那只烟杆粗若核桃,杆身似为老藤掏空,烟锅头大约儿拳,乃赤铜打造,这么又沉又粗的一件玩意;如果说拿来过烟瘾,实在透着不可思议;但如用来当兵器,却相当趁手,一朝敲上人的脑袋,怕不能连颅骨都砸碎?!

  那人犹豫了片刻,才像十分不好意思的道:“青枫兄,我姓包,叫包实顺,今年五十二岁,河南九曲埠人士,无端打扰;好生难安,还清青枫兄大度见容,给予殷全…”

  真是越讲越离谱了,文场武戏,要上就上,还来这些过门做什?谢青枫笑了笑,也客客气气的道:“言重言重,包老兄,阁下既知我谢青枫是何许人,就不必兜了个扯闲圈,成全我不敢当,有什么需要我谢某效劳的,尚请明言,但凡办得到,总也尽力而为就是。”

  包实顺双手握着早烟杆平竖胸前,像是一柱擎天、烧香拜佛的架势:“我呢,青枫兄;是个两道打滚、江湖讨食的老混混,这些年来,实在是穷困潦倒,一无所成,半点名堂也没有混出来。人活着,日子总得往下过,有一口是一口,肚皮饿的神慌的辰光,往往就顾不得格调了,青枫兄;你说是吧?”

  谢青枫似笑非笑的道:“这也算是一种说法,包老兄。”

  包实顺的模样;带着明显的歉疚:“最近可是越混越难混了了,青枫兄,为了拢点进帐,沾得荤腥;好歹把这条老命撑持下去;经过再三思量,反复斟酌,实不得已;来求告青枫兄你……”

  谢青枫和和悦悦的道:“江湖一把伞,许吃不许钻,包老兄,既然一条道上的,就得有同舟共济,彼此帮忙的意思。你有困难,而且找到了我,忝为道上同源,我亦不能坐视,请说说看、你需要多大个数目?”

  包实顺踌蹭了片歇,才伸出两只手指头:“只这个数就行……”

  谢青枫目光一闪,道:“想不是二十两银子?”

  哈下腰去,包实顺一派谦恭之样,“也不是二千两——”

  笑了笑,谢青枫笑道:“这样说来,老兑你是待要二万两银子了?”

  包实顺忙道:“青枫兄果是高明;一猜就准!”

  谢青枫扬着眉道:“偶如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也简单,你会告诉我,只把魏五郎交给你就成了;是这么回事吧?”

  一伸大拇指,包实顺笑开了那张缺牙的瘪嘴:“青枫红叶,不槐是青枫红叶,脑筋快,思路明,一点就透,佩服佩服!”

  谢青枫眯着眼道:“过奖了,包老兄,魏五郎交给你,不是不可以,问题在于,你得有点份量从我手上接人才行,如今我只知道你叫包实顺,今年五十二岁,河南九曲埠人氏,光凭这些,恐怕还不够,你能再多加上点东西么?”

  包实顺想了,谨慎的道:“如果我说,我就是‘秃尾老九’,份量够不够呢?”

  一听”秃尾老九“四个宇,不但魏五郎脸色大变,连谢青枫也不由形态凝重起来,他重新打量着包实顺,缓缓的道:“你是‘秃尾老九’?”

  包实顺陪笑道:“绝对如假包换,青枫兄,‘秃尾老九’不是什么好玩意,冒充他,占不了几多便宜;反倒会惹祸上身,因为我就是他,不承认也不行哪!”

  黑道上有七个素以单枪匹马吃八方闻名的勇猛之属;这七个人横行南北,恶名昭彰,但凡有财路的地方,他们便似苍蝇见血,无所不沾,任什么肮脏钱、昧心财,总是猛搂狠刮,多多益善,完完全全的七个泼皮货,江湖中人统称他们七个为“七杂碎”。

  而尽管嘴里咒骂,心里鄙夷,却都怕招惹上门,远之则吉,因为这“七杂碎”除了行径鬼异,手段下作之外,个个皆具有一身拔尖的武功,八方梭巡之余,亦确有他们要不要脸的本钱!”

  “秃尾老九”在“七杂碎”里排名第二,端的是个厉害脚色!说包实顺,许多人不知为何方神圣,然而提到“秃尾老九”,却是如雷贯耳了!

  谢青枫无奈的摇摇头:“我却不知秃尾老九的本名就叫包实顺,包老兄,你这名字起得妙,包实顺,挺谦虚朴实的万儿,令人难以和秃尾老九联想在一起…。”

  包实顺呵呵笑道:“联想是种害人的东西,青枫兄,现实才要紧。”

  谢青枫平静的道:“以你的身价和名气,包老兄,何苦沾这种血腥钱?”

  居然叹了口气,包实顺的样子越发像是个孤苦无依的土老头了:“不瞒你说,青枫兄,生活难过呀!有好一阵子没开市了,油盐柴米酱醋茶,哪一桩能不用钱去换?总不能作兴样样去偷去抢呀?好不容易得悉了这么一条财路,虽然数目不大,亦够多日嚼谷,凑合点,只有硬着头皮来告帮啦!”

  公然明劫硬通,还偏说成”告帮“,谢青枫不便不领情,憎恶之心,油然而生。他冷漠地道:“‘秃尾老九’欲待从我手中要人,份量是够了;下一步,包老头,就得看着‘秃尾老九’是否名副其实,有那个能耐了了!”

  包实顺容颜不变,只定定的注视着谢青枫,直到这时,谢青枫才发觉这“秃尾老九”的一双眼睛,竟是精芒凝聚。神华内敛,典型的内家高手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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