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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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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厚德笑吟吟的道:“收下吧,咱们彼此全不用虚套,敞开胸怀谈交易,这才叫四海,嘿。” 老潘赶紧再三道谢,躬着身子退出房去,又那么轻手轻脚的把房门给掩上了。 崔厚德转过身来,同床上半倚着的燕铁衣道:“魁首,就是这么办吧?” 燕铁衣低沉的道:“眼下也只好采用这个‘守株待兔’的法子了。” 崔厚德道:“但是,要等多久呢?” 低喟一声,燕铁衣道:“两天,或者三天也行,过了时间若还等不到她,我们就再往前下去。” 崔厚德微显愁容:“这里假如还堵不着那丫头,只怕我们就非要追到‘龙泉府’才行了!” 燕铁衣双臂枕在脑后,眼望头顶的斑剥“承尘”:“‘龙泉府’或是更远的‘下脚埠头’,甚至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拿住她,二领主的血仇不能不报,这段公案更不能不结!” 崔厚德道:“但愿她没走别的路,更希望她不曾抢在我们前头……” 燕铁衣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欠着腰,崔厚德道:“魁首,你还是歇一会吧,我不打扰你了。” 燕铁衣颔首道:“你也回房歇着,放机灵点,可别睡得太沉。” 崔厚德离开之后,燕铁衣独自躺在床上,虽然身体业已极度疲倦,但却一时无法入睡;一个人在静下来的时候,思潮便会相对的澎湃了,他想着很多事,也做着许多假设与推演,当然,主题离不开舒妲──那只“白鸟”。 燕铁衣只见过舒妲一次,印象虽已不算鲜明,也还不至于糊,他仍然记得起舒妲的面貌来,那是一张柔美而秀逸的脸庞,瓜子型的轮廓,五官均匀而适中的相互衬托着,部位之间线条的对比尤其是精心的杰作,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润丽及高雅,充分显示出一个少女明艳动人的光辉来,令燕铁衣最不能忘怀的,却是舒妲透露自眉目形态之间的那股神韵,那是一种清澄的,莹洁的,真挚又纯良的神韵,和善而坦率;与她相处,宛如面对自己的幼妹或长女一样,毫无关阂或距离,又似春风,除了温暖的气息,尚感染着淡淡的芬芳甜美。 只见过那一面,也只把晤了半个时辰的光阴,但燕铁衣对于舒妲却有了不算浅的认识与十分深入的观察,现在细细回想,他实在找不出这位少女行凶的动机 无论从事实的分析上,抑或她有形与无形的征兆上! 怀疑一个不愿怀疑的人,是一种苦恼,更进一步来以暴力强制这个人,便毋宁说是一种痛苦了;燕铁衣在个人的立场上,是不相信舒妲会闯下这桩血腥罪恶的,但是,般般的迹偏,又使他不能不无视于证据的所指,同时,经验与世故告诉她,偶而,对人相格的观察也会出错,他亲自尝试过类似的悔恨,悔恨的滋味,尤其含蕴了太多的失望和感叹…… 唯的一条路,便是追拿着舒妲,问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如果真是她干的呢? “青龙社”的规律森严而酷厉,乃燕铁衣所手定,对于这类的罪行将要遭至的惩罚乃是无可婉回的,燕铁衣明白,设若证实了元凶确为舒妲,她便断无活路,而纪律不能改易或通融,否则,非但是自己掴自己的脸,此例一开,将来影响之大,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燕铁衣摇摇头,努力使自己不要往坏的方面去想。 生平不爱同女人打交道,他尤其憎厌在这种血腥丑恶的事件中和女人打交道,然而,他却总是避免不了,一次又一次。 *──*──*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燕铁衣只觉得刚刚迷糊了一会,就猛的被一阵低促的敲门声所惊醒! 习惯性的反应,使他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保持机警与最快恢复的正常体力,神智甫始清醒,他的人已闪向门边,声音冷峻:“谁?” 门外,立时传来一个略现紧张的混浊嗓门:“是我,爷,老潘!” 此时此刻,店伙计老潘以这等形态出现,很可能是那一条小黄鱼发生作用了;燕铁衣精神一振,残存的丁点睡意也立扫而空,他迅速开门,老潘瘦──的身子一偏而入,燕铁衣急问:“怎么样?有消息了?” 喘了口气,老潘慌慌张张的道:“就在方才,来了一个如同二位爷所说的单身女人投店,那女人的模样长相加上举止,全和二位爷描述的差不多,爷,小的看约莫是了……” 燕铁衣兴奋的道:“好,干得好,如今她人在何处?” 老潘忙道:“是小的招呼她才填妥了宿客簿,由小的引导她住进楼下丁字客房,就是甬道左边倒数第二间,小的直到她安顿下来,就赶着来向爷报信了!” 燕铁衣一面匆匆抄扎,边问:“宿客簿上她是填的什么姓名!” 敲敲脑袋,老潘道:“好像姓白……白什么……对了,白雁……” 燕铁衣哼了哼:“不错,白色的鸟。” 老潘期冀的问:“爷,可是那女人!” 燕铁衣道:“很可能;老潘,你没有露出破绽来吧!” 连忙摇头,老潘道:“爷放心,我干了这多年店伙计,经多见多了,别的本事没有,但‘不动声色’这匹字真言却练得到家,爷,包没错!” 燕铁衣道:“你马上到对面房里把我的同伴唤醒,叫他立时下楼到丁字客房来接应我,办完事后,老潘,少不得有你的报偿!” 老潘喜逐颜开,打躬作揖:“爷慷慨,小的谢赏啦!” 门扉轻动,燕铁衣早已掠下了楼梯。 要找那间丁字号客房,非常容易,燕铁衣悄无声息的摸上门来,身子朝门边一贴,倒翻掌,“碰”的一声便推开了房门,人也跟着暴闪而入! 然而,房中的景像,却使他在吃惊之外又大失所望──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目光急扫之下,燕铁衣赫然发觉房中靠南的一扇窗房竟是启开的,他猛抢向前,看出窗外是片院落,院落中也点缀着几座假山,有几丛花树,他却没有直接追出,又旋风也似卷了回来,先找过床底以及房里仅有的一具粗陋衣橱,在确定无人匿藏之后,他才飞身自窗口穿掠而去。 急速在院落四来及墙外附近搜索了一遍,燕铁衣亳无所获的转了回来,他刚由窗口跃入房中,正好看见崔厚德在仰着头发楞! 不由气往上冲,燕铁衣沉着脸道:“人来了,又走了,你不帮我去堵截,却仰着你那狗头望什么天?” 崔厚德赶紧上前一步,苦着脸道:“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魁首,我们全叫那臭丫头给戏弄了!” 燕铁衣怒道:“什么地方被她戏弄了?” 往屋顶一指,崔厚德唉声叹道:“看吧,魁首,舒妲那妮子不是从你追出去的窗口跑的而是打屋顶上掀瓦溜脱的!” 燕铁衣随着崔厚德的手指处朝上望去,可不?木梁承排着的片子瓦有一部分已经紊乱错叠了,看得出乃是随意并拢上的──在掀开之后又随意并拢上的,紊乱的位置约有尺许见方,刚够一个瘦削的身体出入! 崔厚德喃喃的道:“娘的,她竟恁般精法!” 猛一跺脚,燕铁衣恨声道:“这房子上面该是二楼才对呀!” 崔厚德沮丧的道:“正面打横的一排是楼房,这伸延向后的一溜客房却是较为粗陋的平房,整间客栈形同凸字形,所以舒妲才有机会掀瓦而逃,又诱使魁首朝错误的方向扑了个空……” 轻易不肯骂人的燕铁衣,忍不住也骂出了声:“这狗娘养的建筑格局……” 崔厚德也加上一句:“还有那狗娘养的舒妲──。” 怒瞪了崔厚德一眼,燕铁衣叱道:“闭上你的嘴!” 缩缩脑袋,崔厚德陪笑道:“我只是要替魁首出口腌泄气……” 燕铁衣大声道:“饭桶一个,你早干什么去了?如你能提前赶到,说不定仍有围堵舒妲的机会,现在还放你那门子的马后炮?” 崔厚德忙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重重一哼,燕铁衣悻然道:“这间客房你搜过没有?舒妲是否遗漏了什么东西!” 崔厚德垂着手道:“都搜过了,连点灰渣子也没留下,这间客房原先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就好像根本没人住进来过似的……” 一挥手,燕铁衣道:“出去上房顶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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