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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于是,突然间——屈无忌的“金龙头”“铿锵”一声硬生生砸开了严咎的“双刃刀”,他的黑皮绞索便由下往上,“啐”的一声缠向了对方脖颈!就在这时,严咎的身子往前猛进,黑皮绞索“活”的一记便缠上了他的脖子,但是,他的左手倏翻,一柄精芒闪射的匕首业已握在手中,就那么快不可言的猛然刺向屈无忌的小腹!这样的拚命打法只会有一个结果——屈无忌的黑皮绞索能将严咎猛力扯抛出去,绞断他的颈骨,但是严咎的匕首也必然会深入屈无忌的肚皮之中!事情的变化是快速至极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股缤纷炫目的光华猝闪,严咎左手中的匕首已“当”的”一声被击脱飞出,他尚不及有第二个应变动作,业已被屈无忌的黑皮蛟索扯翻地上!屈无忌的脸色急速变幻着,他本来可以用力一抖,将严咎抛出,那样一来则严咎便必无幸理,但是,不知怎的屈无忌没有这样做,他在将严咎扯翻之后,仅是以“金龙头”的角刃一下子抵住了对方!

  在岑喜年为首之下,数十名大汉暴拥而上,宛如群狼扑羊,又快又利落的几下子便将受制在地的严咎捆了个结实。屈无忌注视了严咎一会,摇摇头,大步走了过来,他表情有些古怪的望着仇忍,微带沙哑的道:“老弟,这是何苦?”方才,在危急里出手救了屈无忌也救了严咎的人正是仇忍,仇忍闻言之下,苦笑道:“势非得已,屈老哥。”屈无忌抹了一手的血与汗洒向地下,叹口气道:“我是真要和他拚到底的!”仇忍低沉的道:“莫非你就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与严咎同归于尽?”屈无忌咬咬牙,道:“奶奶的,只有他才晓得那一口气要争,我难道就不知道?他有种我就没种?他不怕死莫不成姓屈的就怕?我打定主意要和他拚个死活,这王八蛋卖狠卖错地方了!”仇忍吁了口气,道:“你这是凭空要增加麻烦,屈老哥,我们已获大胜,又已取得绝对优势,设若最后你再来个与敌偕亡,叫我们心里怎么感受?再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你就如此放心而去?这又有什么价值?”

  神色一凛,屈无忌知道仇忍口中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乃是他们与“八忠社”的仇恨,乃是指他妻子的遭虏受辱——这事与屈无忌可以说有绝大的关联,也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歉疚,此仇未报,此生未了,他怎能轻而言死?于是,不禁冷汗淋漓!他惶恐的道:“对不起,老弟,我确实太鲁莽了……”仇忍双目红阴阴的道:“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你我情同手足,义重如山,在任何情形之下,我不忍见你遭害,而你也一定不会袖手任我受戮,所以,屈老哥,方才我之出手相救,发自本心,全出至诚,你也不要怪我才是!”屈无忌沙沙的道:“你再这么说老弟,我就越发无地自容了!”任开福在一旁接腔道:“屈大哥,有句话,请恕我冒昧想请问一下……”愿无忌忙道:“且请示下!”干笑一声,任开福道:“刚才,你分明可以用抛索之力置那严咎于死命,怎的临时却又放了手饶过了他!”屈无忌苦笑道:“这个道理很简单,任兄,因为严咎之落败,并不是完全由我的力量所造成,其中至大之功乃由仇老弟;我已说过由我与他独拚,但仇老弟帮了我便不能算独拚了,是而严咎虽已落败,我亦不便将他缠杀,假如这样做,恐怕就不够光明磊落啦,男子汉,大丈夫,理该说一是一……”任开福一伸大拇指,赞道:“屈大哥,你真是个堂堂君子!”拱拱手,屈无忌道:“夸奖了,任兄。”

  此刻,岑喜年已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他气呼呼的道:“成啦,今晚这一仗,‘千戈门’土崩鱼烂,全部瓦解,我们大获全胜,赢得漂亮威风至极!”任开福笑骂道:“你娘的皮,我们损伤惨重,元气大大的遭到斲伤,如非仇大哥屈大哥他们鼎力相助,还真不知道鹿死谁手呢,赢得漂亮威风个鸟!”接着,他一眼瞧向正被挟到船上的严咎,又问道:“这一片修罗场可以清理了!”摇摇头,岑喜年道:“还早呢,斗杀的幅度甚宽,交刃的地方又阔,中间又有岗脊,背后又是江流,哪能这么快便清理妥善!”任开福道:“那么,损伤情形也还不弄清楚了!”岑喜年道:“尚未见报来,不过,天亮也许就弄齐了,任老大,你急什么?这个伤亡清点的结果并不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呢……”哼了哼,任开福道:“职责收关,懂吗!”岑喜年笑道:“奶奶,你少用大帽子扣我!”

  嘿嘿笑了,任开福道:“伤者都送过江去了么?”岑喜年道:“这还用说!”骂了一句“三字经”,任开福道:“俘虏不少吧?”岑喜年摇摇头道:“正相反,不多!”将自己的武器大铁链缠上了腰际,任开福转向仇忍道:“仇大哥;你与屈大哥的伤势俱皆不轻,还请过江回堂口去休息,这里的善后事宜有我来处理,不烦二位劳神了。”仇忍四处看了看,只见无数“红白道”的弟兄们正在匆匆忙忙的来往着,有的在清点伤亡,有的在救治同伴,还有的在搜集弃置四周的刀枪弓矢,几名“蟹手”“鲨手”亦都在忙着指挥调度,叱叫个不停,他点了点头,道:“也好,这里便烦任兄你费心了。”任开福忙笑道:“应该的,仇大哥。”岑喜年道:“我陪二位大哥上船!”瞪瞪眼,任开福急道:“老岑,你可不能回去呀,这里还有多少事要你帮着!”

  哈哈一笑,岑喜年道:“你紧张个什么劲?我只是说陪同二位大哥上船,并没有表示我也要跟着开溜哪!你固然‘职责攸关’,我他奶奶的还不一样也有责任?”任开福笑骂道:“少他奶奶的给老子来这一套油腔滑调!”于是,岑喜年微微向仇忍、屈无忌躬身道:“二位大哥,请!”在岑喜年的陪同下,仇忍和屈无忌上了一条尖头梭艇,两侧各有三名桨手,他两个便坐在中间,一声欸乃,梭艇便离岸荡出,飞天一样破水驰向对江。回顾江边,屈无忌感慨的道:“又是一次生死斗,老弟!”仇忍双目微合,低沉的道:“刀口子和着血的生活,便叫江湖了,老兄……”屈无忌长叹一声道:“可不是……”江水是绿色的,晚上看去深沉得很,浪花在艇首翻涌,激起两条白线又迅速消散,人这一辈子又何尝不似浪花?刚刚呈现了一抹彩痕,却又隐然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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