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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钱来发道:

  “不,我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后面,沈落月不禁急得手心冒汗,他在马背上的身子前倾,低促的道:

  “老大,这会儿可别逆着姓钱的,这老匹夫笑里藏刀,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如今雅筠人还悬在半空中,万一姓钱的要使坏,场面就不可收拾了!”

  帅孤侠烦躁的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落月讪讪的道:

  “我看,为了雅筠的安全着想,还是暂且依了钱来发的要求——”

  哼了一哼,帅孤侠重重的道:

  “横竖是为了你的事,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讲到这里,他一扬头,叱道:

  “贾彬,放人!”

  那贾彬不敢怠慢,立即收回短刀,将焦二顺往前推出,焦二顺脚步不稳,连连几个踉跄到钱来发身侧,钱来发伸手扶住,眼睛往桥那边—瞟,压着嗓门道:

  “快骑我的马离开,马儿叫‘招财’,你连呼三声,这畜牲就会让你骑上!”

  焦二顺仓皇的道:

  “来发爷,小的却是骑上何处?”

  钱来发抖翻袍袖,以手肘部位的“连臂蓝”迅速为焦二顺解身上的束缚,边道:

  “你只管放开缰绳,‘招财’自会驮着你到达目的地……”

  舐舐嘴唇,焦二顺呐呐的道:

  “但,来发爷,你呢?”

  笑了笑,钱来发低声道:

  “我在这里等着压轴,焦二顺,难道你还看不出,这出戏有得唱了。”

  于是,焦二顺不再多说,捆绑—去,立即歪歪斜斜的奔向“招财”那边。

  蹄声响处,“招财”驮着焦二顺—溜烟似的急驰而去,这时,一直冷眼观望的帅孤侠才闷着声道:

  “现在,钱来发,你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钱来发笑呵呵的道:

  “好说好说,本来我也就没有什么问题,倒是生恐列位会有问题哩!”

  帅孤侠眼神尖利的道:

  “风筝上的人,你该放了。”

  钱来发又摸出一只冲天炮,点燃了抛向空中,当焰火爆开的俄顷之后,天上的风筝已在缓缓下降,自百多尺的高度逐渐缩减为七八十尺、四五十尺,随着高度的减低,距离亦慢慢扯向北边。

  在那巨大的风筝隔着地面不到两丈余的光景时,沈落月已—声不响的纵身掠起,半空急速斜旋,已将风筝的一条支架攀住,几乎在攀住风筝支架的同时,他的叱喝也传了下来:

  “老大,行了!”

  这句话似乎是传达某—种暗号,帅孤侠突然一声怪笑,飘身下马,脚尖甫始沾地,人又倏跃而起,就在这—落—起之间,他那把锋利凛寒的鬼头刀已握在手上,口里也连声叱喝:

  “堵住姓钱的!”

  随着他的叱喝,马上骑士包括那业已站在桥面上的三员,迅即从前后两头包抄上去,并各自亮出家伙,摆明了是待群殴的局面!

  半空中的大风筝,因为增加了一个人的体重,开始剧烈的上下浮沉起来,但这却正中了沈落月的意,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风筝硬拖下地,两丈多高的距离,他自信还应付得了。

  “反璞堂”的行动,一点也不出钱来发的预料,如果对方不来这一手,他才会觉得奇怪哩!嘿嘿一笑,他大马金刀的道:

  “我就说么,还得赶—场压轴好戏一—”

  帅孤侠—马当先,领先扑向钱来发,鬼头刀雪花花一片灿亮,宛如瞬间蓬散的冰球,兜顶便罩落下来!

  钱来发左右回旋,闪避若风,他—边不紧不慢的道:

  “姓帅的,果然是你们有问题,这不叫他娘过河拆桥叫什么?”

  鬼头刀霍霍翩—琶,帅孤侠步步上逼,容颜间流露出的仇恨业已凝形:

  “钱来发,你是个卑鄙龌龊、无仁无义的老杀胚,你不但夜袭‘反璞堂’,伤了我沈二弟和杨昂兄,更重创我鹰师叔成残,尤有甚者,你意下流到勾引我沈二弟的弃妇楚雪凤,唆使这贱人吃里扒外,助纣为虐,你和‘反璞堂’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以为我们会轻易将你放过?”

  钱来发游走穿腾,身法仿佛行云流水,又似惊鸿隐现,他大声道:

  “老子不与你争辩这些诬陷之词、故加之罪,老子只明白告诉你—件事:姓帅的,假若你以为你们人多势众,眼前笃可吃定,这算盘就又敲错了!”

  帅孤侠刀出更快,寒电掣闪中,他狠厉的道:

  “今天来此与你换人,只是个诱你出面的幌子罢了!钱来发!我们真正的目标仅仅是你,我们早有了万全之计,这一遭,你死定了!”

  钱来发一直不做正面抗拒,他溜来走去,又快又滑,连声音也轻飘飘的道:

  “我操,你有万全之计,莫非我就没有百密之方?姓帅的,你怎么不想想,打了这一阵,你那沈二弟为什么还不下来帮忙?”

  帅孤侠刀如落花缤纷,声声冷笑:

  “不用急,且等他照顾过丁雅筠,马上就会到来服侍你了!”

  便在此刻,另—头传来贾彬的声调—一充满惊愕的声调:

  “当家的,那风筝……你看那风筝……”

  帅孤侠心知有异,猛—个转身倒跃出七步,同时匆匆抬眼望去,这—看,不觉心腔骤然缩紧,只差喷一口血出来!

  风筝还是那风筝,风筝也依旧挂在空中,只是,就这片刻工夫,风筝不知怎的又从两丈多的高度升到将近六丈的高度,在这样的间距里,人要往下跳,重心就不易掌握了,何况,即使沈落月跳得,丁雅筠却又待怎么个跳法?

  沈落月攀附在风筝上显然也慌了手脚,他一面紧紧抓住风筝上的支架,一面正挥刀砍劈连系着风筝的麻绳;由于风筝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沈落月又在运力使劲,已令风筝的平衡大受影响,稳定性亦嫌不足,只见巨大的风筝做着幅度极大的摇摆,上下晃动剧烈,随时都有自高空坠落的危险!

  钱来发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不但没有趁势追击帅孤侠,更且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风筝的浮沉,模样正似个童心犹存的老娃子。

  他不急,帅孤侠却急了,嗔目切齿的吼叫:

  “钱来发,又是你搞的鬼!还不赶快把我沈二弟弄下来?”

  钱来发笑嘻嘻的道:

  “弄下来容易,不过你得先叫你那沈二弟别再用刀乱砍了,因为牵引风筝的麻绳不止是麻绳而已,中间尚绞得有钢丝牛筋,强韧异常,否则怎能承受住这只大风筝的拉力?沈落月那把刀虽然够利,还未利到悬空砍断钢丝与牛筋的程度,你告诉他,再这么胡干下去,一旦风筝的重心偏失,就会像块石头—样栽落下地!”

  事到如今,钱来发说的话不信也得信了,帅孤侠仰起面孔,高声叫嚷:

  “老二,老二,你攀在上面切勿乱动,风筝上的引索掺有钢丝牛筋,你砍不断,要小心风筝会栽下来啊……”

  一番叫嚷果然有效,上面的沈落月很快就停止了动作,他亦在朝下望,脸上神色看不太清楚,却只见一片煞白!

  帅孤侠又瞪着钱来发,那等凶狠模样,活脱待要吃人:

  “姓钱的,你倒是快想办法把风筝降下来呀,你休想再起别的主意——”

  钱来发皮里阳秋的道:

  “我早就有这个防备了,帅孤侠,原先还希望留着这一手备而不用,然则人心真险哪,你们他妈愣是过河拆桥,打谱乘机夹杀于我,你说说,我能咽下这口气么?”

  帅孤侠咆哮着道:

  “你,你是什么意思?”

  钱来发笑道:

  “意思是风筝放下来容易,但心里不怎么愿意,姓帅的,刀把子在我手上抓着,你他娘张牙舞爪吓得了谁?”

  帅孤侠的目光瞟向天空,忍着气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打算怎么样?”

  钱来发道:

  “姓帅的,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已铁了心,非要把我在今天干掉不可?”

  窒了窒,帅孤侠迟疑的道:

  “呃!你做的那些事,假如易地而处,你也忍受得了么?”

  钱来发板着面孔道:

  “不要给我扯些题外的话,我只问你,你们是不是下定决心,定要将我摆平在眼前?”

  帅孤侠明白钱来发问话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回答将牵连着沈落月与丁雅筠的生死,因而他骤然间感到压力沉重,回起话来便更为艰涩了:

  “钱来发,我们原先确有这种打算,但现在形势有点转变,所以,呃,我认为,或者须要把原来的计划略微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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