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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得意的一笑,他又继续:“你可能问,夏明如何记得这么多传递消息的密点?容易,我们给了他一张详图,他更会用心去记忆,他的报告一旦放妥,我们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获悉一切!”

  金申无痕沉默了半晌,始低声道:“高明,虽然繁杂了点,但的确能收时效。”

  突然一声大吼,卢尊强怒叫:“我们今天是来此复仇雪耻的,单二爷,你们也有你们易帜夺霸的目的,若不趁早做个决断,延宕下去只有便宜了金申无痕!”

  上官卓才也嚷嚷道:“‘金家楼’的余孽已是伤之累累,四分五裂,只剩下金老寡妇这一小撮子,咱们还不一鼓作气解决了他们,万一事情有了变化,可就遗患无穷啦……”

  单慎独不紧不慢的道:“二位不用急,我们这就开始,总不会再让姓金申的看到明儿的阳光便是。”

  双臂环胸,邢独影站到一边去,完全一付隔山观虎斗的架势,他只在心里祷念……希望展若尘会来这里,而且,不要太晚。

  “阎王令”微指,单慎独怪笑如枭:

  “大嫂,你现在的心境我十分了解,众叛亲离,孤军濒绝,此等情况是何等悲哀又惨痛?1但你沦至今日,却乃咎由自取,你种下什么因,便会收得什么果;大嫂,你就为你往昔的专横暴虐做补偿吧!”

  在重围之外,有一个阴冷的,但却属于女人的声音,接着单慎独的语尾传来:“姓单的叛贼,我大嫂的处境,只怕还不似你形容的那般凄惨,相反的,要落个身败名裂,永难超生的人,很可能就是你自己,以及你这一干狐群狗党!”

  众人的目光愕然遁声寻找--赤毒毒的火把光辉跳闪下,金步云、端良、金淑仪、申无求、申无慕五个人,便似突然自夜暗中凝形般出现在大家面前。

  金申无痕并没有明显的喜悦与兴奋之情,好像事情的发生,早已在她预料中一样:“三叔、良弟、淑仪、无求、无慕,你们都还好?”

  金步云步履稳健,形色凛烈:“好得很,无痕,我们特为赶紧来助你一臂!”

  微微一笑,金中无痕道:“他们呢?”

  金淑仪抢先回答:“黑松林子已遭袭,但大嫂放心,对方那些角儿生嫩得很,根本不用排出全部阵仗,光由费大司律他们几个,已足够应付有余!”

  单慎独一挥手,叱道:“截住他们!”

  卢尊强没有动,“白绫门”的人也没有动,当然,邢独影就更不会动了;“白狼”向敢只好朝回一拦,锥又横起,甘维与他的两个兄弟也跟着摆开了架势,上官卓才望了他老哥贾长川一眼,亦勉强凑合上去。

  冷笑一声,单慎独道:“就你们这几块料,俱皆老弱妇孺之流,能起得了什么用?巨厦将倾,狂流泅泳,‘金家楼’莫不成仅靠这些货色来撑持不倒?真是笑话!”

  金淑仪严峻尖峭的道:“单慎独,你也只是口舌逞强,徒托狂言,你自家心里有数,你们尚有多少能耐,尚存多少实力?事到如今,你还有把握颠覆‘金家楼’吗?你的阴谋毒计岂是你原先敲定的如意算盘那样顺利进行?别做梦了,单慎独,我们固然受创甚重,你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最后的结果,至多也只是玉石俱焚,我们若保不住‘金家楼’,你更休想沐猴而冠,当你篡位夺权的二皇上!”

  单慎独目光如火,形色狰狞的道:“金淑仪,少在我面前卖弄你那点玄虚,你仗着你那死鬼老哥荫庇的辰光业已过了;黑松林里你们腿快溜得早,但是你们命中注定逃不掉这一劫,那边不应验,此地便断然错不了,迟早通通送你们上路,到了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一亩三分地是谁的了!”

  嘴上是这样说,然而单慎独心里却不无意外,更有着极大懊恼,原是计划周密,十捏八攒的稳当事,怎的会发生这等异变?

  照他们的打算,每一行动的人手都安排得足够有余,而且步骤紧凑,半点破绽一点不漏,应该是一个敌人也活不出来才对,眼下的情况竟大大出乎预料,黑松林的攻袭之后,对方非但没有全军尽没,居然更有抽调一半力量来此赴援的余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场仗又是如何打的?

  “白狼”向敢冷冷的开口道:“二哥,我们不用管这些老弱残兵是怎么逃出来的,反正照单全收,一遭在这里做掉,更图个干净利落!”

  单慎独挫着牙道:“对,成败存亡在此一举,兄弟们,大伙全心齐力,好歹也得挣个结果!”

  “摩云龙”贾长川首先引吭大叫:“金申无痕,还我拜弟的命来!”

  那么暗哑的,也那么低弱的,但却充满了恁般令人感受深刻的倔强意志……声音宛似钢浸在血里,又腥又硬,那是由一个人的心肺中挤出来的声音:“要取金家楼主的命……可以,但要先取我的命才行!”

  单慎独已似惊弓之鸟,他眼皮子猛的急跳,有些慌乱的厉声叱喝:“是谁?!”

  宽慰及喜悦是明显地刻划出来的,是确切得让人一看即能体会的,金中无痕的腔调连她自己也讶异于如此的激动又高昂:“若尘,你来了!”

  和金申无痕一样兴奋的人是邢独影,他双眸闪眨着精炯奇特的光芒,露齿而笑:“不错,是姓展的,我们也真叫有缘!”

  退后一步,单慎独大吼:“加意提防着,这小子阴毒狡诈,小心他有什么诡计!”

  从金申无痕后面,展若尘拄着一根青竹,被一个人挽着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挽扶他的那人,是“金家楼”四当家卓敬的近卫……“黄鹰”苏杰。

  展若尘仍是一个人,却是一个血人,自顶至踵,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洒溅着或沾染着血迹,新的血痕更在渗沁,因而他的身上便形成了一块块的紫黑,一片片的猩红,有的地方血凝成了痂印,有的所在仍然变化着血色的形状。

  肌肉是绽裂的,赤蠕蠕的翻现着,偶而一条凸颤的血槽也会吸吮般的微微张合,一团碎烂的血肉往伤口轻轻收缩,他披发袒肩,一袭黑衣,就像被千百头野兽的利牙锐齿所撕咬,零零碎碎的挂在他身上,那模样,居然还是个活人,已经算得上不容易了。

  金申无痕惊震的瞪着展若尘,一刹间,她有着心如刀割的痛楚,她尚不曾忆及,有什么人遭至伤害时会使她如此深邃又剧烈的感到激荡与悲愤--甚至在她的独子金少强噩耗传来的辰光!

  面颊上的肌肉突然扯紧了,邢独影的脸孔上立刻蒙上一层阴霾--浓重的阴霾,也是极度失望的阴霾,他微张着嘴,两只手用力握拳,那种悔恨莫名的表情,足堪与金申无痕的痛苦形色相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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