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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范苦竹突然昂烈的大叫:“你们都是畜牲,一对畜牲!”手上的金冠墓地抛起,就在金冠飘移不定的飞快旋转中,严瘦鹤双掌里已冒出两柄精光炫亮的短剑来,短剑显露的同时,人与剑已若流虹般长射范苦竹。

  于是,范苦竹右足踏着弦索的一端,左手满弦,金箭搭上……长射而来的严瘦鹤,整个身体忽的向上弹起,两栖短剑滴溜溜的抛落松林之中;金箭从他头顶射人,背脊穿出,强大的力道一直将他带出丈许之外,才“噗’做一声钉落地面!金冠就在这眨眼里扣下,对着范苦竹的脑袋扣下。

  这一次,范苦竹没有再用弧索去阻挡,他只是往后退出半步——罩落的金冠却仿佛附有严瘦鹤的鬼魂,在一击不中之后碎然升起一尺,像把大轮刀一样撞向范苦竹的胸膛。

  黑色的弦索尖啸着抖出,当弦端触及金冠,范苦竹才感觉到那股旋转力量的强烈,宛如在须臾前他吸了严瘦鹤的精魂一般,原本跃向左侧六尺的范苦竹,突兀间脑中灵光一闪,只在四尺之遥硬生生煞势顿身,那顶金冠正挟着强劲力道,嗡嗡怪鸣着飞击过六尺外他原定落地的部位,一直掠出两丈,才拦腰削断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斜倒坠地!

  范苦竹呆呆的站立着,目光定定的注视两丈外债搁于草丛中却仍在闪闪生辉的金冠,他这一辈子也从未有过这种经验——只与一件兵器拼斗,而兵器的主人却已经死亡!

  当然,范苦竹不相信是精魂攀附的说法,他明白只是劲力的巧妙运用和对方位置角度的预先推断,再借助金冠本身的特殊构造,事贯注入所须的旋动转回力遭,借其预蕴的潜能飞翔起伏;道理是如此,但在亲身经验之后,却仍将范苦竹惊出一身冷汗。

  从严瘦鹤的尸身上拔起金箭,范苦竹以自己的杉袖擦拭箭上的血迹,眼睛却望着楼上,他在等待,等待那终将到临的一刻——也算最后的审判吧!

  有沉重的步履声响起,走路的人似乎十分犹豫,十分恐惧,步履时断时续,显得践删又艰辛。

  范苦竹右脚踏着弦素的一端,左手将弦撑满,箭已上弦。人出来了,不是童生,不是白凤,却是满脸疤点,双目已睛的任登龙!一阵山风吹拂,任登龙机传怜的打了个寒供,他双手向“四师弟,四师弟,是你吧?你人在哪里?倒是回我一声话碍……”

  范苦竹望着他的二师兄,望着那满头白发随风飘舞,那满脸红黑交杂的针孔,那混浊流脓的双眼,河楼层弱的身子……叹了口气,他开口道:“我在这里,二师兄。”

  全身一震,任登龙“扑通”跪了下来,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号陶大哭。“四师弟,你可怜可传我,我已是一个残废无靠可怜要死的老人,求你不要杀我,让我自己咽气——四师弟,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么糊涂,那么自私,那么好炉……四师弟,这就是报应,我已经遭报了,你,你就放过我吧。”

  范苦竹长长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翻涌的一股悲苦,他辛酸的道:“二师兄,老五死得多冤……”

  任党龙以头碰地,步步有声中佛洞泪流。“我不是人,我是富牲,是禽兽,鬼迷了我的心碍…四师弟,求你怜悯我,饶恕我,好歹我们总是师兄弟一场,我这里给你叩头……”

  范苦竹凄然道:“罢了,二师兄,罢了……”

  不顾脑门的鲜血直淌,任登龙望空作揖:“谢谢你,四师弟,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谢谢你的仁慈厚道。”

  范苦竹一言不发,腾空而起,在木楼檐角略一盘旋,已如一头巨鹰般掠过楼顶,往崖边落下。童立并没有逃出多远,事实上也很难逃脱,断崖当前,深有百丈,如今,他正站在崖边,左手紧抓着白凤的领口,右手一柄锋利宽刃短刀抵在白凤背心。

  范苦竹挺立于七步之外,面庞僵硬得没有一丝表情,两只眼中怒火几乎进出目眶。那是他的小师弟,向来最为他疼爱的小师弟,英竣灵巧。乖顺的小师弟,这么一个外表逗人爱的好孩子,怎会蕴藏着一颗邪恶有如魔鬼的黑心?怎会设计那等卑劣阴毒的诡计?

  那是他的爱妻,曾经心心相印,同床共枕的爱妻,就只九十余天,盟誓俱毁,情爱全消,婚前的思念,婚后的缠绵,皆同镜花水月——灵肉相融的夫妇,期守百年的姻缘,岂奈是南柯一梦?

  山风强劲,吹得童立与白凤发飞衣舞;童立那张秀美得带点儿稚气的脸孔这时却一片惨白,他两眼大瞪,死盯着对面的范苦竹,双颊在不可控制的连连抽搐。

  白风也在望着范苦竹,满脸的泪,盈眸的凄苦,她嘴唇颤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样的愁惨悲痛,却越发衬出她楚楚可人的韵致,甚至到了这时。她仍然美得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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