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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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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冲动容道:“老查,你的伴当讲的对,如今你们好比闯进一群狼窝里,奋力和那群恶狼拼搏下去,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若是打谱放弃抵抗或萌思退缩的念头,则必助长狼群凶焰,越发扑噬更急,到了那步田地,境况该多凄惨,凭你这号人物,岂能忍受那样的窝囊下场?” 查既白哼了哼,道:“谁说我有了退缩或是认命的念头?笑话!我老查就算脖子套上吊绳,人悬空挂将起来,还要比别人使劲多蹬几腿,岂会像你们所说的这样自己作践自己?我他娘只是觉得累,觉得腻味了……” 影子严肃的道:“老板,我们觉得累,觉得腻味,但人家却非如此,人家且更积极,更迫切的要把这玩命的游戏继续玩下去。我们为了要生存,求活路,也只好陪着对方继续玩下去;正如老板先前所言——自怜自怨是一种最愚蠢颓丧的行为,你的敌人决不会因此而同情你,身处逆境,要心思但然,看得开,看得透,才能激发求生求变的意志,老板,你自己说的话,自己的的信念,怎么却在接触到问题的中心时起了动摇?” 查既白忽然嘿嘿笑了:“我的信念一点也没有动摇,个人的习性与原则乃是先天的遗传和后天的历练所形成,岂会轻轻易易的走了样,变了质?你们两个且把心放宽了,别真以为我老查就此泄气扮孬;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便不想活了,也得打谱为着各位活下去呀……” 影子没有说话,他心里兴起一股深深的感触,亦可说是顿悟——对查既白那种无奈撑命下无奈情绪的顿悟。 沉默了一会,李冲忽道:“老查,该到我回去的辰光了。” 查既白道:“你是该回去,‘丹月堂’里有你这个朋友在暗中帮忙,我们的机会多少要大一点;只是,你有把握编造出一个足以说服他们的好理由么?你那一伙人全死净了,单剩下你一个,而且,又失踪了这么久……” 李冲苦笑道:“方才汤家嫂子的建议,我认为勉强可做借口,虽说仍不算十分完美,好歹凑合着蒙一蒙吧!” 影子道:“万一蒙不住呢?” 咽了口唾液,李冲道:“我想最多也就是扣上顶临阵畏缩的帽子,大概还要不了命,只不叫他们查出通敌之实,其他指控我尚能抗得起;在一个帮口混到我今天的地位,明里暗里的靠山总有几个,到时候他们也会为我出力说情……” 查既白露出少有的感伤之色,沙着嗓门道:“李冲,真个牵累你了……” 强颜一笑,李冲故作豪情万丈:“没有什么大不了,能替各位分忧解危,也是桩脸上生光的事,至于后果是好是歹,我自会一肩承当,谁叫咱们挤在一条船上呢?” 查既白道:“往后我们怎么联络?” 李冲想了想,摇头道:“你们不要找我,以免露了形迹,只要‘丹月堂’得悉你们的消息,我想我也会马上知道,我总尽可能先和你们联络就是!” 接着晦涩涩的一笑,他又道:“当然,我是说我这趟回去不出纸漏的话,如果出了纸漏,自身都已难保,恐怕就无法为各位效力卖命了……” 查既白沉声道:“稳着点,李冲,你他娘一向思维细密,心工计巧,嘴巴又能说会道,这一关口,务必要设法搪过,不光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 李冲咧咧嘴,道:“这还用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身处这般逆境,犹不甘不认的奋力挣命自保,我比你们各位总还轻松些,岂会嫌命长了?老查,你放心,包管后会有期!” 真的后会有期么?不要说李冲没有把握,查既白和影子又何尝有把握?几个人心里全像压着那等沉郁的灰覆,浓稠得散不尽,化不开;前途荆棘重重,要想安然无损的全身通过,委实是难了…… 黑夜。 荒野的夜色不但深沉,不但凄清,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险恶气氛,仿佛黑夜是一张巨兽大开的嘴巴,无时无刻不在伺机吞噬弓;奔命于它齿椽的人们,又好像是一个幽遵不测的洞穴,专等着人们坠落其间,坠落向渺不可知的黑暗。 虫声在远近嗽呜,偶而也有几声尖厉若鬼怪的鸟啼叫,这真是他娘的一个要命之夜! 查既白、影子、谷瑛三人,半伏着身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野地里疾行着,时而一只夜鸟升空,时而一头小兽受惊蹿走,每一种突发情况,都使他惕悸,连连顿止,提心吊胆的活脱鬼门关上踩钢索。 然而他决不停歇着,他们虽然是时伏起,却总认定一个方向,毫不气馁的往前挺进,他们要珍惜这段夜幕深垂的宝贵时间来与死亡的阴影竞争,能够多走一步,就算脱离了敌人的魔手一分! 以查既白的功力而言,走这段路本不算什么苦事,麻烦出在他创伤未愈,加上心理负担太重,这一奔命起来,受的罪就不轻了;影子比较松快自如,但却须照顾一脚高,一脚低,跟头连连的谷瑛,荒野里地面崎岖多变,说不定哪里一条洼沟,哪处一道坎堤,不小心踩空碰上,好歹就是一跤,影子前需注意紧随查既白,后要搀扶谷瑛,大半夜路赶下来,一样是气吁吁,汗流泱背! 又赶了好一阵之后,领头的查既白终于缓下脚步,长长透了口气。 影子紧搀着谷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半晌提不起劲来说话,而谷玻更是咬牙,这一阵狠提快跑,业已累得她脸色泛青,虚汗透衣,满身满头的灰上草屑,她却半声不哼,似是认定了跑断气就拉倒! 抹着额上的汗水,查既白舔着嘴唇道:“云楼……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啦?” 呆了呆,影子愕然道:“老板,不是你在带路么?” 目光四转,查既白道:“我带路是不错,我是冲着一个方向走,至于走到何处,我怎会知道?” 望望天色,影子道:“快天亮了,老板,可要歇息一会?” 查既白一屁股坐下,有气无力的道:“这一夜拼赶,赶得我四肢乏力,五内如焚,赶得我逆血回涌,虚汗洋洋,再不歇下来喘口气,就不用‘丹月堂’的那些王八蛋来索命,我自己便把性命奉上了……” 影子干笑道:“我倒还好……” 谷瑛跟着坐下,却因脱力太甚,全身抖个不停,她紧闭双眼,连连干咳了几声。 查既白关切的道:“你还挺得住吧,谷瑛?” 影子也不再避讳什么,他抢上一步,在谷瑛肩背部尽用力的搓揉推拿:“我看她是有点虚脱了,老板,如今非得歇口气不行啦,这一阵赶,约莫也已经脱离险境,‘丹月堂’的人不会把网撤到这么远……” 查既白喃喃的道:“希望是不会……娘的皮,这人在长途奔跑的辰光,怎会发生恁多毛病?心跳得像擂鼓,气喘得活似拉风箱,五脏六腑就宛若烧着一团烈火,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影子笑道:“逃命嘛,总不比平时练功长跑那样自在逍遥……” 查既白叹息一声:“说起来真叫窝囊,我老查自从闯道混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叫人家追得如此狼狈——堪堪就和丧家之犬差不多远啦……” 影子安慰着道:“你也别太怨艾,老板,所谓三年风水轮流转,谁亦不敢说吃定了谁,往后日子长远着,安知我们不会把司徒拔山父子撵得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嘿嘿笑了,查既白却咬着牙道:“我一定要想法子报这个仇,娘的,他们今天将我逼得这般凄皇,有朝一日,我必然追得他们四处乱窜——云楼,咱们且把脊梁挺起来!” 影子轻声道:“我们从来也不曾屈服过,老板,只是敌众我寡,吃了点亏罢了!” 查既白伸了个懒腰,肚子里响起一阵鸣动,他手抚肚皮,又往周遭打量:“说到吃亏,我这才想起业已有两三天没祭五脏庙了,又饥又渴,真不是味道;云楼,倒要先想个法子弄点东西来吃,才是正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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