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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第十章 布局

  旧创加上新伤,查既白这一阵折腾可是够受,他整整在床上躺了六七天,才堪堪可以坐将起来,不错,爱伤的部位都是皮厚肉多的所在,未曾损及器官脏腑,然而,就算皮厚肉多的所在吧,也总是人肉,一朝遭到剜割挖削,那味道可也大大的不好消受,何况金勇那“掌心雷”的当胸一击,多少也波动了血气,恁是铁打的汉子,这一躺下来,就像抽掉筋骨似的,软塌塌着不上力了。

  鹿双樵对查既白的照拂,亦真做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恐怕就算对他的亲娘老子,也不曾这么个尽心尽力法,简直就把姓查的当成老祖宗在供奉啦,像往昔对付其他猎物一样的拾掉他,如果就这么简单,他查既白还算是什么查既白?

  窝在床上,现在,他又在默默想着心事了。

  门儿轻启,鹿双樵含笑入房,这几天来,他就没有一时一刻像这样笑着。

  半眯着眼,查既白自鼻子晨“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过了。

  鹿双樵来到床前,十分温柔体贴的开口道:“今天觉得怎么样,查兄?”

  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查既白懒洋洋的道:“比昨天好一点了,人总要一天比一天好,可不是?”

  鹿双樵端详着他,微微颔首:“大夫说你已经可以坐起来啦,查兄,以你身底子的厚实,约莫再养歇个把月,就能痊愈如常,活蹦乱跳了。”

  查既白道:“希望如此,一个大活人最怕的就是瘫在床上,你知道,老兄,人是应该可以四处走动才合宜的。”

  鹿双樵笑了,顺手拉过一张矮凳坐在查既白床前:“小雁待会要过来看你,顺便把她亲手煮的燕窝汤端过来,她要我告诉你,想吃饮么尽管说,她的剔牙之技,乃是一等高手……”

  查既白道:“别太麻烦她,我平日里胃口好,如今可吃不下什么,操的,身上凭添这些零碎,还真叫折磨人呢!”

  鹿双樵诚恳的道:“我再说一次,查兄,全亏了你。”

  查既白似笑非笑的道:“去你的,也不怕说得腻味?”

  叹喂了一声,鹿双樵道:“老实说,武艺是武艺,功夫是功夫,不论散手也好,套式亦罢,我见过真有几下子的角色,但要讲拼命,查兄,你可叫我开十眼界,你那不是在过招较技,你完完全全是在拼命!”

  查既白淡淡的道:“你应该知道,老兄,那才是杀人的手法!”

  鹿双樵深深点头:“如果你要杀他们,他们早就死了。”

  查既白道:“事实上不能杀他们,席家夫妇固然恶劣拗执,却是你心上人的亲爹娘,而‘丹月堂’那两位仁兄,我是不敢杀,杀了小的出来大的,可就麻烦无穷了……”

  鹿双樵微现隐忧的道:“照你看,查兄,‘丹月堂’在此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查既白吁了口气,道:“绝对不会向我们三呼万岁乃是一定的,以那司徒老鬼的脾性来说,他必然难以就此甘休,但我认为他们未必就会硬要我们以命抵偿——”

  双目中闪出光亮,鹿双樵忙问:“如此说来,尚有转机了?,”

  查既白低沉的道:“你且慢高兴,这只是我自己的判断,准不准难说得很,当然我的判断也是有根据的……”

  鹿双樵道:“因为你并没有要那金氏兄弟两人的命?”

  查既白笑了笑:“一点不错,江湖道上讲究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宰了他们的人,就算人家再想容忍,也实在无从忍起,而‘丹月堂’设若吃了这等大亏,更不可能淡然置之,否则以后还混得下去么:所以我留下姓金的兄弟两条命,亦就是为彼此留下一个转圆的余地。”

  鹿双樵道:“对,我们既然已经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他们便不该以生死相胁……”

  查既白道:“你也不要想得大顺当,道上恩怨,不是一加一必然为二的那种盘算法,换句话说,你打人一拳,不一定人家踢回一脚就认为是恰当的报复,、遇着些心胸狭窄的角儿,或是双方身份地位相差悬珠的冲突,找场子的方式便难以预料了。”

  沉默了一会,鹿双樵慢吞吞的道:“希望‘丹月堂’的人能看得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要不然,我们往后的日子可就过得不宁静了……”

  查既白道:“眼前这个结解开,才能谈往后,如果解不开,有没有‘往后’还真不敢说!”

  鹿双樵轻声道:“查兄,‘丹月堂’是个什么组合,我也心里有数,但你不同别人,难道说,你会拿不出适当的法子对付他们?”

  查既白道:“俗语说得好一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哪,我他娘再有登天的本领,他们一来就是一群,而且明里暗里各种门道全施展,委实防不胜防,要说有个适当的法子对付他们,我到如今还真想不出来哩!”

  鹿双樵道:“总得先有个计较才行,否则事情临头手忙脚乱,失了章法事小,赔了人命可就不是玩笑的了!”

  脸色阴暗下来,查既白道:“事情是一定会临头的,只争个迟早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自会设法应付,不应付也不行,我们是些手快胳膊活的大活人,岂能让他们当猪宰了?我说老兄,你别心急,让我慢慢思量。”

  鹿双樵叹了口气:“原先以为只有小雁父母那一关难过,谁也想不到半途上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平白添了这多麻烦,弄出如许纰漏……”

  查既白道:“所谓好事多磨,不过这样也好,将来你们小两口子亦可多回忆,想起这段枝节横生的过往,就会情爱益深,心契越紧,更觉得甜蜜甘醇啦。”

  鹿双樵苦笑道:“你刚才还在说,眼前若是摆不平这桩麻烦,就不必再奢谈将来,查兄,如果大难来临,而我们又无应对之策,我和小雁亦只怕用不着回忆了,死人哪来的回忆?”

  眼睛瞪起,查既白不悦的道:“真是泄气,你就把我们看得这般窝囊?至不济,使嘴咬也要咬下那些王八蛋身上几块肉来,莫不成就会叫他们乖乖的挖坑埋了?”

  鹿双樵忙道:“你会错意了,查兄,我不是指你,我是恨自己能力不够,抗不过人家,假若连你也一筹莫展,我们尚有什么希望?”

  查既白怒道:“谁说我。一筹莫展,?对我老查而言,天下还没有令我毫无办法的事,有年内宫太监头儿叫人送一笔安家银回都,我还不照样抽了他三成买路钱?皇帝老子身边的人我都能吃他一口,其他那干零碎又算个鸟?”

  鹿双樵忍住笑道:“我看你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真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没辙了……”

  用手指指脑门,查既白悻然道:“一个人不光是靠那几斤力气,更重要的是多动脑筋,用智慧,徒逞匹夫之勇乃是下焉者,运策使计,心存谋略,才足为万人敌,我一直在思量,在筹划,虽说策略尚未圆熟,好歹亦将有个结果,人在运用头脑的时候,自不会嘻皮笑脸,咧嘴傻笑,那不像个白痴怎的?你却懂个屁,居然把我当做山穷水尽……”

  鹿双樵兴奋的道:“如此说来,查兄,我们的机会还相当不小?”

  哼了一声,查既白道:“这要看人家的手段,我们的方法了!”

  鹿双樵道:“全以查兄是赖,我和我的四名手下,便附诸骏尾,听候差遣——”

  查既白把脑袋摆回枕上,眼睛瞅着帐顶,喃喃的道:“只希望他们晚几天来,我这身伤可千万要先养好,否则,到时会站不稳,就成了丝线吊头腐——提也甭提他奶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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