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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第三十二章 仇深似海气如山

  南幻岳惊愕之后的一刹已经恢复了常态,他疑视着门甲的黑衣大汉,黑衣大汉也正以一种冷漠的,严酷又毫不意外的神色瞧着他,南幻岳心里了悟了些什么,也警惕了些什么,于是,他以一种无所谓的声调道:

  “唏,阁下何人?”

  黑衣大汉粗厉的道;

  “你又是谁?”

  南幻岳东张西望了一阵,笑道:“我想,我们两人总有一个搞错了地方——不是你晕了头,就是我见了鬼啦!”

  黑衣大汉硬梆梆的道:“说话不要太俏皮,我忠告你!”

  南幻岳眯眯跟,冷冷道:“这里可是‘莫尘山庄’?”

  黑衣大汉冷森的道:“不错!”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

  “那么,你是‘莫尘山庄’的什么人?”

  黑衣大汉阴冷的道:“你问我是‘莫尘山庄’的什么人,你擅入私宅,行动鬼祟,我尚未查询你的身份,你居然先问起我来?”

  南幻岳笑道:“我当然要先问你,因为我不认识你呀!”

  黑衣大汉怒道:“同样的,我也不认识你!”

  南幻岳道:“但是我却有权先查问你!”

  黑衣大汉眼眉一吊,道:“为什么?”

  南幻岳耸耸肩,道:“因为我是‘莫尘山庄’的主人!”

  狞恶又阴沉的笑了,这黑衣大汉是第一次露出笑容,但这抹笑容,却是如此的邪厉与奸险:

  “哦——你就是‘莫尘山庄’的主人,“剑之魂’南幻岳?”

  南幻岳平静的道:“一点不错——而且,你也不要故作恍然之状,我想,你该早已知道我是谁的了!”

  黑衣大汉狂笑一声道:“好聪明,但再进一步弄清楚不是更较可靠么?”

  接着,他头也不回却显然是向大厅里某个角落说话:

  “古老大,业已验明正身了,果然是他!”

  南幻岳怔了怔,在疑惑的咀嚼着这几个字,

  “古老大?古老大?”

  他的疑惑立即使有了解答一黑衣大汉偏身一侧,大厅内的角隅暗影处,施施然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癯,上唇上又蓄了短髭的中年人物,这个人甫一出现,他身上所带着的那股无形雍容又威严的气韵便像跟着布散于四周,他生得并不雄壮魁梧,但是,他却持有一种慑人心魄的风仪!

  “天蝎”古潇然!南幻岳的目光才一接触到这人,心脏便禁不住猛然收缩,呼吸也立即急促起来,此时此景此地,居然和古萧然就这样朝上了面,在他来说,可的确实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简直有点令他愕然了!

  古潇然形态从容,举止潇洒,真可谓“潇然自如”了,他站在南幻岳面前五步之处,彬彬有礼的长揖为礼,笑容可掬。

  “幻岳,多年不见了,你仍旧英姿飒爽,威武不减昔往,可喜可贺,这一向可好?”

  深深吸了口气,南幻岳竭力将自己心中的波动情绪压制住,然后,他才徐缓的道;

  “古潇然,你胆子不小!”

  古潇然微微一笑,道:“所谓‘解铃还是系铃人’,当初这个过节是我挑起来的,如何了断,自该亦由我主动解决!”

  南幻岳点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一点乃是最好不过,而且,我老实告诉你,便是你不来,也不会在‘流泉镇’上再过多久的太平日子,我用不了几天便会去找你的。”

  古潇然一笑道:“这个,我自是心里有数,所以才不惮风雪遥路,大老远巴巴赶来‘莫尘山庄’向你请罪了!”

  南幻岳冷冷——哼,道:“只怕你口是心非,另有图谋吧?”

  古潇然神色不动,笑道:“怎么说?”

  南幻岳强硬的道:“你明知道这个‘罪’不是好请的,这段梁子不是好解的,你明知我们只要朝上面便难有全善了之局,你岂会如此大度牺牲?当然不会,而你既是不如此,自也就另有打算,别具阴谋了!”

  古潇然安详的道:“这个,却也不尽然——”

  故意顿了顿,他又奸笑道:“当然,主要是得看你合作的诚意如何——” 

  南幻岳豁然大笑,道:“合作?老天,我一听到这两个字,几乎便像叫蛇咬了两口,而这两个字出诸你嘴,感觉上更不啻是叫毒蛇咬上两口,古潇然,不用再提这两个字眼了,三年多前我就是因为与你‘合作’,才陷身古洞,几濒于绝,在那种幽冷黑暗的人间地狱里虚掷了近千个宝贵日子,在那种寂寥无告的魔境中煎熬着自己的魂魄……若非上苍佑我,奇迹发生,只怕我到今天仍不得出仍被活活囚困于深山绝洞之内,说不定早连尸骨也遭了鸟兽之吻了!”

  古潇然双眉轻皱,颇带同情之状,他“啧”了两声,叹息道:“那样的日子,想想也确叫人心里寒懔……”

  南幻岳突觉热血上冲,怒火如焚,但他一口气硬压下去,再度深深的呼吸,他露齿微笑:

  “你也体验到那种生活不好过,是么?”

  占潇然颔首道:“这是可以想见的……”

  南幻岳平静的娓娓细述,宛似在叙说一个古老的故事,在追忆一段与他毫无关连的过往—样:

  “那样的日子,每天,每时,每刻,全渗着黑暗,全融着孤寂,全糅合着翳闷,最叫人难以抗拒的,还是那种绝望的感受,好像天地之大,这只是个被遗弃的角隅,被世人永远忘怀了的绝地,整日价所听到的,仪有风声鸟语,与偶尔传来的兽嗥,莫说亲人的呵慰,友朋故旧的寒喧,就连人类的声音也没有,那是一种极端的无聊及无比的烦躁的总合,长夜漫漫,白昼又何尝不漫漫?我学会了自己和己对话,学会了与石壁,与鸟兽,甚至与虚无说话,我大声叫,大声喊,大声哭笑,借以宣泄自己久被困制的情感,借以放松自己精神上日渐沉重的负荷,这仿佛是一遭禁制,一种诅咒,能把人疯狂了……黑暗宛似是无尽绝的,那里面有许多幻象时常发生,却多是些凶恶邪蛙的怪诞景物,似真似假,叫人惊粟惶惊……日常,吃得很丰盛,野味杂陈。蜥蝎,虫蛇,山鼠,鸟兽,当然是生吞活剥——那样的美味,是令人想象不到的,喝的是沿着洞壁流淌的涓细山泉,然后,吃与拉在一个地方,一个转动不及二尺的方圆,除了这些事,便只有再与寂黑打交道,再自己和自己说话……就这样我过了千多个日子,三年余的光阴,而这三年中,我差不多把自己的灵魂都一点一点的割碎,自己的精神也一点一点的熬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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