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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


  伍大海这么一说,喜的那位堂弟跳起脚,早提着一篓鱼向灶上跑了。

  这晚伍大海与他的这位堂弟同榻而眠睡在驼铃居的后房里。

  二更天,驻马镇上一片黑又寂,这时候月已不见,寒霜飘落,连风声也觉着十分凄凉。

  远处,渭水河岸边,还有一个黑影便在这时候幽灵似的直扑在驻马镇北上五里处的尚武山庄。

  这黑衣汉子行动快捷,行走如飞,沿着驻马镇东西郊外刹时间没入一片荒林中。

  这黑衣人在树林中停留很久,见没有被人跟踪,这才立刻冲出树林外。

  月黑夜,风萧萧,一地的枯叶在滚飘!

  黑衣人似对这尚武山庄十分熟悉,只一进入庄内,立刻腾身而起的登上屋面。

  这黑衣人穿屋越脊攀高走低,转眼之间已扑近尚武山庄后院左厢房。

  只见他先是站在这厢房外的石阶上对着院中种的桂花树望了一阵子——“唔——上次来时满树桂花清香扑鼻,转眼之间全落光了,这一年又要快过去了!”

  黑衣人低喟着,但厢房中却也有了声音传来:“老九吧?进来吧。”

  厢房外面果然是贝老九。

  厢房门是被里面的人拉开的。

  而拉开厢房门的,嗯,还是宇文山。

  “铁臂熊”宇文山把贝老九让进厢房中,二人便在宇文山惯常摆弄宝物的那张大紫檀木桌边坐下来。

  宇文山先是取过一个小铜锅掀开来,笑道:“这是燕窝粥,我还未曾用过,你来了正好我二人用。”说着取出一对银碗先给贝老九盛上,自己也装满一碗。贝老九边喝着燕窝粥,道:“这趟也不知我该不该来。”

  宇文山道:“事情有变?”

  贝老九道:“我担心自己被人盯了梢。”

  宇文山一怔,道:“谁会盯你的梢?”

  贝老九道:“伍大海那个偷儿!”

  宇文山闻言哈哈抚髯一笑道:

  “师弟,你怎的越来越胆小了,果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长出犄角倒怕狼了。”

  贝老九摇头,道:“不,我心中有着预感,而且是我过去所没有过的。”

  宇文山呵呵笑道:“师弟,就凭一个偷儿便想对你加以跟踪呀!只你稍动个主意便能叫他永不出头了。”

  贝老九道:“师兄意思是要我做了那个小偷儿?”

  宇文山道:“必要时也无不可!”

  贝老九一叹,道:“事情不是师兄说的那么单纯,我觉得伍大海这偷崽子是受雇于青龙会,当然青龙会如此做法必是已对我起了疑心,方才如此的。”

  宇文山一惊,道:“你是说的劳爱?”

  贝老九道:“不错。”

  宇文山不解的道:“劳爱不是早就十分信任你了,而她爹劳壮也是一直拿你当他的眼线,‘包打听’之名青龙会的人谁不知道?”

  贝老九原来是宇文山师弟,这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这师兄弟二人原是西北道上杀手,后因贝老九被他的姘头割去两只鸟蛋而再也不能人道,一怒之下杀了女的,他远走西域扬言出家,但有人传说他已死了。

  数年后宇文山狠狠弄了一票,才在这驻马镇北五里处建了这座尚武山庄。

  有一年贝老九忽然出现,师兄弟二人一阵唏嘘后,宇文山要这位同门师弟就在尚武山庄住下,只是那贝老九如今心情大变,他十分厌恶女人,宁愿独自一人在外漂泊。

  这时尚武山庄在附近州县也立了分堂,宇文山的霸业蒸蒸日上,于是他又结盟几处道上朋友,其中之一便是那青龙会当家劳壮。

  所谓江湖争霸,各出奇谋,宇文山便想出奇招,暗中把贝老九塑造成江湖上的包打听,由他在暗中为尚武山庄行动一旁相助。

  现在——贝老九一叹,道:“这件事从头至尾我想了一遍,事情可能出在那夜飞鼠崖一战!”

  宇文山道:“提起飞鼠崖一战,最是令我高兴不过,前日那成浩与淡云二人才离去。”他一顿又道:“这两个家伙命可真够大的,一个肚皮上几乎被开膛,另一个一剑穿入肚皮竟会没有死。”

  贝老九道:“我知道青龙会也派出人马到狼山,可是我真不懂他们双方人马就是不相对厮杀,一方的人马在风家寨外面穷吆喝,另一方风家寨的那批回子就是紧闭寨门不出来。”

  宇文山道:“这倒是有些反常了。”

  贝老九道:“这是其一,另外便是那晚我原不该轻易离去的,你知道劳爱这女人再机灵不过,那晚我暗中潜近飞鼠崖观战见风雷三人已伤了劳爱,击杀劳爱至死,也只是时间问题,为了不被风雷三人发觉我是送劳爱来的人,这才决定尽早离去,不料半途又杀出个年轻人救走劳爱,两个人找到河岸见不到我,这才引起劳爱对我的疑心,暗中派那伍大海跟定我了。”

  宇文山抚髯思忖一阵,道:“师弟,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你只管在小船上住着不下来,如何?”

  贝老九道:“对于风家寨那面的情况……”

  宇文山一笑,道:“如同大雁堡长青门一样,我还是会着人去探察,青龙会有人再问上你,你还是提供情报给他们。”

  贝老九点头,道:“给我消息的时候我们大家小心了。”

  宇文山忽的哈哈一笑,对贝老九得意的道:“师弟,自从青龙会毁了大雁堡与长青门以后,我们外埠七处的买卖收入大增,似是独家经营,没人再同我尚武山庄争抢了,哈……”

  冷冷一声厉笑,贝老九道:“劳爱永远也不知道她在为师兄免费服务呢,嘿……”

  宇文山道:“只等青龙会收拾了风家寨与天水的黄衣社,这西北道上便是我宇文山的天下了,哈……”

  贝老九又是一声冷笑,道:“劳爱这丫头,她是一心在为她爹的死找凶手,还口口声声在为青龙会呢!哼!”

  宇文山摇头,道:“话是不错,但我们却不能否认她这几次行动上的成就与斩获。”

  贝老九得意的道:“但她又如何会知道杀她老爹的人……”

  宇文山伸手阻止贝老九再说下去,边低声道:“得意会忘形,小心隔墙有耳!”

  贝老九起身道:“师兄,我走了,我这就在小船上足不登岸。”

  宇文山送走了贝老九,捋髯微笑,一副傲岸得意的笑着回上房去了。

  贝老九赶回河岸的时候,满天星斗而不见月亮,现在,他又上得小船,柳树下面他真的把小船系牢,决心好好歇上一阵了。

  东方已在泛白,新的一日又将出来。

  伍大海便在这时又到了渭水河岸。

  仍然是那棵老柳树下面,他有意无意的先是望望半里外的贝老九那条小船,这才轻松的把钓竿钩子甩出去,一手掏出个夹满酱牛肉筋的烧饼啃吃起来,光景是一副渭水河上姜太公钓鱼,上不上钓全没关系!

  又是一连三天过去了。

  伍大海见贝老九竟是连小船也不下来,不由得心中犯滴咕,贝老九难道真的看出自己在盯他老小子的梢?

  闲坐在河边老柳树下,伍大海决定自己得改变一下盯人的方法,不能再如此的僵持下去了,否则青龙会那边自己便无法交待。

  又是两天过去了,伍大海终于发觉贝老九白天尽在小船上睡大觉,伍大海是神偷,当然联想到白天睡大觉夜晚必有事,心中不由暗自思忖:“老小子,总算被我想通了。”

  伍大海仍然白天来到老柳树下面垂钓,只是他把鱼钩子放入水中后自己便靠在树干上呼呼大睡起来。

  远处,驻马镇已见灯火了,伍大海伸伸懒腰这才收起鱼竿回镇上去。

  当然他鱼篓里面连一条鱼也没有,如果不是他把钩竿坐在屁股下面,只怕那支竿子早被鱼拖入水中了。

  匆匆吃饱饭,伍大海暗中又溜到渭水河,月黑风高,他一路潜到了贝老九小船附近,掩掩藏藏的他见小船上正挂了支小风灯,贝老九坐在矮舱一边抽着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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