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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咽了口唾液,黄恕言结结巴巴的道:“宫……宫大侠,你可有什么呢,有什么确切的依据才这样认为?”

  宫笠缓缓的道:“他们转回了头,黄庄主,如果他们不想若事生非,他们便不会再来。”

  黄恕言失魂落魄的呆了一阵,又猛的一哆嗦,面无人色的道:“这怎么得了?宫大侠,这可怎么得了啊?

  宫笠淡淡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黄庄主。”

  黄恕言哭丧着脸道:“宫大侠,照你先前所说的情势来推断,‘金牛头府’的人这次找上门来,十九是要兵戈相见,大开杀戒了,就以我们目前的这点力量来说,哪还经得起人家如此搅和?淫威肆虐之时,只怕‘王鼎山庄’就要一片血雨,满场腥风连只鸡狗都存不下啦!

  知道对方是在用“激将”之计,但宫笠却最厌烦这种做作与虚伪的姿态,绕着套子说话套人的方式尤为他所不喜——事实上,黄恕言也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于是,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期盼着官笠再一次的保证与担待,但黄恕言却失望了,宫笠根本不声不响,甚至连向他这边看一眼都没有!

  搓着手,黄恕言十分尴尬的道:“呃,宫大侠,依你看,这可怎生是好?”

  宫笠沉沉的道:“黄庄主,为人为事,心眼儿要塌实,犯不着矫揉做作——你希望我说的话也不过就是拍胸脯替你肩起这付重担来,而我早就允诺助你一臂之力了。我不是反覆无常之辈,因此,我也就不认为有一再赘言的必要,黄庄主,君子之所以成为君子,乃是因为他的话其重如山,且不移如山!”

  黄恕言的表情如释重负,但却免不了那一份窘迫之态,干笑着,他忙道:“宫大侠言重了,言重了,我怎会信不过阁下你?正好相反,宫大使,我可是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你啊!”

  宫笠道:“既然是如此,你就不须再问‘怎生是好’?

  “金牛头府’的人一旦来到,是文场是武场,首先挡在前面的就是我,等我横着躺下了,你们再商议你们对策不迟!”

  黄恕言模样愧赧的道:“宫大侠,你放心,好好歹歹,我们也不会太叫人看扁的!”

  宫笠道:“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舔舔嘴唇,黄恕言又呐呐的道:“不过,宫大侠,我们全庄上下,唯你马首是瞻,是福是祸,也就全指望在你身上了!”

  宫笠冷冷的道:“我尽力而为也就是了。”

  黄恕言苦涩涩的道:“说起来,我们也着实不中用,借大的一片庄院,这么多人里,简直就挑不出一个够上台盘的角色来,连个替你分忧分劳的人都没有……”

  宫笠道:“你的苦衷我早就明白了——所以才会搞那比武招亲的把戏,有关我个人的负担,你却不必操心,进退之间,我自会斟酌。”

  黄恕言沉重的道:“宫大侠,‘玉鼎山庄’的存亡,庄里这些人的活命,便全寄托在阁下的胜败上面,千祈阁下一本仁恕之心,勉力以赴…”

  宫笠有些索然的道:“我已讲过,我会尽我的份。”

  黄恕言唠唠叨叨的道谢着,宫笠轻轻挥手,吁了口气;“黄庄主无须客气,举止进退,只是为与不为而已,既已言之,自然贯彻到底,人情上的反应,我并不重视。”

  叹息着,黄恕言道:“真是上天保佑,叫我得遇贵人,否则,眼前这一劫难,只怕我肋生双翼,也飞渡不过……”

  宫笠摇头道:“你好运气,我却是自找麻烦了!”

  黄恕言急道:“宫大侠,此事之后,无论尊驾有任何须我效劳之处,只管吩咐一声,我包管会使尊驾称心如意_”

  宫笠笑得有点生硬:“黄庄主,我还想不出你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做为我冒生命之险的代价,你有么?”

  不禁冷汗沁额,黄恕言苦笑道:“宫大侠以血肉相维,用生命为护,云天高谊,黄某人倾尽了所有,怕也难以报偿于万一…”

  宫笠平静的道:“那么,客套话就不必再说了。”

  沉默了片刻,黄恕言又小心翼翼的道:“宫大侠…”

  宫笠扬扬眉:“请说。”

  干咳一声,黄恕言道:“宫大侠,以你在先前与‘金牛头府’那干凶神交手的经验来说,你认为他们的功夫是否业已到家?”

  宫笠微笑道:“武学之道,深瀚如海,习武之人,便穷毕生精力,也不过只得一点皮毛,隔着至善至高的境界相差何能譬喻?没有哪个习武者敢说功夫到家,否则,即是一种狂妄及愚昧了!”

  面露喜色,黄恕言兴奋的道:“这样说来,他们在你眼中,显然都不值一顾了?”

  宫笠正色道:“我并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讲,他们的武学并未能精深到登堂入室或者无懈可击的地步,相似的我个人的修为亦然,黄庄主,不要对我的技艺太过迷信,我也仅是个凡俗之人而已。”

  黄恕言赶紧道:“宫大侠太谦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生死执魂’的赫赫声威?四海五岳,哪个不晓‘大旋龙’的奇技绝艺?‘宫毒’之名,凌驾武林,脾脱八方,‘金牛头府’那些字号的人物别说和你比较,就连为你提鞋都不够格哪!”

  笑笑,宫笠道:“黄庄主好口才,你这样对我一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黄恕言固执的——也是在替自己壮胆——道:“不管宫大使你怎么说,如何谦,至少,宫大侠你要对付‘金牛头府’的那些人是手到擒来,稳操胜算的,他们是狂是狂,横是横,一朝与你遇上,就半点‘辙’也没有了—…。”

  宫笠道:“方才的遭遇,是我一时侥幸,他们再来,情况很可能就不一样了……”

  连连摇头,黄恕言道:“不会不会,宫大侠,你的本领去整治他们,好有一比——杀鸡用上了牛刀,那干人别说同你对阵,连边都沾不上!”

  宫笠耸耸肩,道:“多谢你为我打气,不过,我劝你也别对我寄望太高,一旦令你失望了,你固难受,我却更不好过。”

  黄恕言表情悲壮的道:“说实话吧,宫大侠,如果连你也栽到‘金牛头府’的手中,我们全庄上下,除了一同吊颈,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宫笠叹息一声,道:“你是越来越在加重我精神上的负担……”

  黄恕言道:“实情确是如此,宫大侠万一你都不行了,我们还往哪里去找活路?”

  目光闪动了一下,宫笠道:“或者我若失算,你们将那三分之一的藏宝阁交出来,对方仍会网开一面,抬手放你们过去。”

  黄恕言沙哑的道:“事到如今,宫大侠,你以为‘金牛头府’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即使我们交出那三分之一的藏宝图的话!”

  宫笠没有回答,不错,情势演变到这步田地,业已是僵到了底,双方全已准备撕破脸,“金牛头府”是不会轻饶过“玉鼎山庄”的,纵然他们达到了目的,也一样免不了采取血腥手段做为“泄恨”“灭口”的传统原则——“玉鼎山庄”已经欺骗了他们,他们也会怀疑“玉鼎山庄”请了帮手故意给他们施以“下马威”,而事实上,有宫笠在此,双方之针锋相对,已是无可避免,早一点晚一点,映刃洒血的场面是要展开的了,一旦展开,何能期望“金牛头府”宽有“玉鼎山庄”?就算王鼎山庄低头让步,怕也无济于厄运之临头!

  这时,黄恕言又道:“并非是我危言耸听,宫大侠,以‘金牛头府’一贯的残暴作风,以孙啸此人的狠毒心性来说,他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宫大侠,如果他们占了上风,他们就会毫不考虑的血洗‘玉鼎山庄’!”

  宫笠正想说些什么,大厅之外,已传来了一阵轻疾的脚步声,很快的,廖冲、鲍贵财师徒已进了门,后面,还紧跟着凌濮以及段威。

  一脚踏进门槛,廖冲已急吼吼的道:“老弟,刚才凌伙计跑去告诉我,说‘金牛头府’的人要来这里找碴,可有这么回子事?”

  站立起来,宫笠沉稳的道:“不错,正为此事才请贤师徒移驾相商。”

  怪眼一翻,廖冲道:“这有什么好商议的?”

  宫笠神色不变的道:“廖兄的意思是?”

  廖冲忿怒道:“这件事是他们‘玉鼎山庄’和‘金牛头府’之间的恩怨,我们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笔烂,老弟,此与我们毫无干系,一鞭子抽不着一竿子捞不着,我们犯得上跟着老黄趟浑水?”

  急了,黄恕言惶恐的道:“前辈,前辈,在下敬重贤师徒之情乃是由心由衷,平素待若上宾,优礼有加,眼前在下大难将临,前辈岂忍袖手旁观,任令在下偕‘王鼎山庄’数百性命堕人万劫不复之境地?”

  重重一哼,廖冲道:“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老子们是干啥吃的?这些天来碰了一头疙瘩,呕了满肚怨气,谁又来‘拔刀相助’了哇?除了宫老弟以外,还不是都在‘袖手旁观’?奶奶的,人家袖手旁观得,老子莫非就观不得?”

  黄恕言满头大汗的道:“前辈,是误会了,前辈,‘玉鼎山庄’从上至下,由在下开始,谁敢对贤师徒稍有冒犯不敬之处?我们奉承二位唯恐不及,怎么令二位受气受屈?

  这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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