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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毒魄点头道:“原来只是姘居,并无夫妻名分。”

  潘东岳忙道:“用不着什么名分,有夫妻之实就够了,这总不能说春花不是我们老大的女人吧?”

  毒魄闲闲的道:“那么,春花为什么又如此不知好歹,竟在阴老兄‘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逃了出来?”

  搓搓手,潘东岳道:“我说过,这娘们天生浪荡,不安于室,是个道地的贱货!”

  毒魄笑了:“既然不堪至此,阴老兄甩了也罢,又何苦把这贱货弄回去受气?”

  潘东岳不禁窒迫的顿了顿,阴落雁却嗔目大骂:“要不要人是老子的事,你管不着,他妈的,你好像是过堂来了!”

  墙角,冯德恩努力提起一口气,挣扎着发话:“兄……台……这位兄台……你……你不要听他们随口……诬蔑……事实全……全不是这样……他们……他们……乃在胡乱编排……血口……喷人!”

  阴落雁叱道:“放你妈的狗屁!”

  毒魄冷硬的道:“三位,此中既无咎戾,何妨让他说话?”

  潘东岳向他老大使了个眼色,故作从容之状:“当然,我们是真金不怕火炼,看他这诱拐别人婆娘的东西,还能造弄出些什么花巧来!”

  喘息了一阵,冯德恩吁吁的道:“我,我在两年多前……就结识了……春花,我们相好……也有一年……半的光景了,春花,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温顺、姻淑,看似柔弱……却十分坚强……她今年二十五了,从小到大,没过几天好日子……早时……卖唱奉养老父,刚能立身……就被姓阴的强掳了去,姓阴的不把她……她当人看,除了日里夜里不分的糟塌她……更任情打骂、恣意折磨……春花和姓阴的在一起不足……不足半年,她那老父即因此郁愤而死……这样痛苦……的生活,试问……谁过得下去!”

  阴落雁越听越火大,立时暴跳如雷:“胡说八道,满口跑马,老子的女人,自有老子应付的一套,用得着你来轻怜蜜爱、怜香惜玉?你们一个奸夫、一个淫妇,都该打进十八层地狱!”

  没有理会阴落雁的叫嚣,冯德恩继续难辛的往下诉说:“春花和我,在一起……没有多久,姓阴的他们就找上了她……我当然有责任、也有义务出面来替春花承担……他们要春花,我不答应,后来,他们改成要钱,却狮子大开口……索价二十万两银子……”

  一旁,南宫羽吹了声口哨:“乖乖,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狮子大开口?他们把春花当金铸的了!”

  潘东岳阴恻恻的道。

  “凭我们老大的身份,他把身边的女人让给了你,可不是件有脸面的事,要你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其实并不算多!”

  毒魄问道:“立场不同,数目多少就难说了;那么,冯朋友到底答应给付若干?”

  冯德恩抖索着道:“半生江湖……无非浪荡……又能存下多少银子?我,我倾尽所有,加上各方告贷……也不过凑了三万多两银子……春花也拿出她的……全部私蓄……总共合一个四……四万的整数,可是……他们不肯答……应!”

  潘东岳振振有词的道:“二十万两银子与四万两银子,差了多少倍?你把我们兄弟当做要饭的来打发?这点数目,我们自然不能答应!”

  毒魄皱着眉道:“价码有差,大可经由谈判商解,又何须弄到兵刃相见?”

  一昂脸,潘东岳道:“已经谈了三次啦,次次拿不出钱来,净是编造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哭穷喊冤,拖拖拉拉,今晚上便是第三次谈判,姓冯的依旧半钱银子不加,这不是完全欠缺诚意是什么?他勾引了我们老大的女人,还几次三番诓骗我们,这种人,还留着干啥?当然该杀该剐!”

  阴落雁逼视毒魄,眼露凶光:“事情经过你已知道了,本来是奸夫淫妇,皆曰可杀,我一再宽恕他们,包容他们,这一双狗男女不但不知感恩图报,甚且连一点遮羞钱都吝于付给,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我阴落雁堂堂男子汉,昂藏七尸之躯,岂能容人当做缩头的王八?老子钱不要了,端端要命,你说,这算我的不是么?”

  毒魄道:“你需不需要我表示意见?”

  阴落雁大声道:“只要你说得有理——”

  耸耸肩,毒魄道:“这档子事,足可编人天下奇谈之内,见之闻之,实在令人拍案叫绝。”

  阴落雁气呼呼的问:“什么意思?”

  毒魄慢条斯理的道:“阴朋友,首先我要指出,春花和你并无婚约的拘束,不管她是否自愿,充其量仅是跟你姘居,姘居在一起的双方,图的不过是个男欢女爱罢了,一朝到了感情难以为继的辰光,一拍两散才是上策,任何一方的勉强行为都会演变成痛苦的结局:照常情来说,女人总比较柔弱,当这个女人与这个男人混不下去了,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个厉害角色,便必有她不得不尔的原因存在,譬如凌辱、虐待、欠缺情爱基础等等皆然,而春花既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亦非你们纳聘相迎的妾侍,严格而论,二位之间根本没有正式关系,她忍受不了你,你又不放人,除了一走,更有何途?春花走得应该没什么牵挂,阴朋友你与春花又无名分可言,屡屡追逼于她,就不大合道理了……”

  南宫羽接口道:“要不到人,改为要钱,则更等而下之,不见品味,堂堂男子汉,昂藏七尸躯,竟拿一个妇道人家的身体来讨价还价,索需不遂便进而暴力相向,这男子汉未免当得惭愧!”

  毒魄跟着道:“所以,我认为此乃天下奇谈,说起来实是笑话一桩。”

  两个人一搭一挡,言饲之间极尽讽刺揶揄,不但阴落雁听得面孔泛青,山羊胡子无风自动,连扮白脸的潘东岳都忍不住勃然色变。

  “猿峡三果”的第二位——邵铁肩怒叱一声,口沫四溅:“狗日的,这分明是一面倒,存心偏袒那冯德恩嘛,这两个龟兔子,把我们兄弟当做什么耍啦?”

  潘东岳容颜阴沉,冷冰冰的道:“朋友,我之所以对二位一再委屈求全,好言包容,为的只是不愿另生枝节,伤及无辜,不想二位却不识抬举,得尺进步,拿我们一片善心当成了牛肝肺,‘猿峡三枭’可以血溅三尺,但决不接受奚落!”

  南宫羽道:“我们仅在叙述一个事实,辩明一点道理,潘朋友。”

  阴落雁突然粗暴的大吼:“最后再问你两个龟儿子一句——交不交人?”

  这一次,是毒魄回答:“你该看得出来,阴老兄,我们的样子,像要交人的样子么?”

  潘东岳因为过于气恼,嗓音也变尖了:“费尽唇舌,竟是白搭,我把你两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一起活宰了!”

  毒魄爽脆的吐出一个字:“请。”

  阴落雁踏前一步,左掌一伸,但见那双左手又宽又粗,五指箕张有如钢勾,掌心更泛着一团隐隐的乌紫色,随着他左手的动作;一片劲气化为五股,透过指尖穿射而出,势强力锐,活像五只脱弦怒矢1

  毒魄微微晃肩,人往横走,他身形甫闪,背后墙壁上已“砰”一声裂开一个人头大的洞口,砖屑泥粉迸扬下,竟似铁锤所击!

  “祭魂钧”由下向上飞起,锋刃划空,只是一抹晶澈的虹带、当阴落雁迅速腾避的一刹,虹带倏而碎散成漫天的炫彩,缤缤纷纷,封罩住姓阴的每一个可能冲突出去的角度!

  双方的招式俱皆奇快,攻守之间,仅乃瞬息,而邵铁肩叱喝一声,他那柄宛若银蛇也似的缅刀已对准毒魄左胁刺到!

  钩刃在半空中回旋,弦月聚一,金铁交击声里,邵铁肩的缅刀倒扬,人亦歪歪斜斜震退几步,差一点就撞上了那扇破门。

  南宫羽的长枪指向潘东岳,枪尖寒芒流灿,快若电掣,潘东岳挫腰抬臂,一对短蛇矛并叠成叉形“铿锵”迎上,南宫羽长枪猝收,十六枪幻洒为一朵大花,花蕊花瓣俱似毒螯,再度合拢向敌。

  潘东岳窜走翻掠,身法矫捷之极,他的两只短蛇矛便在游闪之中吞吐点划,伺机运展,而南宫羽枪尖挑戳,仿佛寒星飞舞,流萤汇集,任是潘东岳如何使力,硬是逼不进洪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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