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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金弓郡主连声问道:“哦!老师大呢?她在营门外么?”

  那哨官恭敬回答道:“不是,她说跟咱们营里一位名叫智禅上人的老和尚是旧相识,交给他一封信!”

  智禅上人心头陡的一震,那哨官果然掏出一封书信来,孟丝伦接过信一看,果然是师傅的笔迹,封皮写着智禅上人安启六字,金弓郡主向帐下亲兵道:“我们有机密的事要说,你们暂时回避!”

  那些亲兵侍卫轰说一声,果然退出帐外去了,帐中只剩下小和卓木酋长、智禅。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四人,孟丝伦方才向智禅递信,老禅师拆开一看,内容竟是:“五年一别,鬓已添霜,岁月不留,恩仇未了,三日后值月圆望日,请在神龙峰顶相会,比较剑术,以视君之雷电披风剑强,抑或我之飞龙剑胜也,余不另赘。”

  智禅上人看了,先是须眉翁动,后来是面色如铁,哼了一声,史存明站在师傅旁边,一同看信,他看清楚了内容,便向孟丝伦道:“郡主,令师约家师三日之后,到神龙峰顶比剑哩!神龙峰在什么地方?”

  孟丝伦秀眉一竖,说道:“强仇压境,大敌当前,师傅老人家还要和上人比剑,真个是太不识时务了!”

  智禅上人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自从皈依我佛,落发空门以来,对于往日恩仇,本己了却,令师还是锲而不舍,三十年有一段小小误会,还未解开,郡主又怎会拜到他的门下呢?”

  孟丝伦似乎十分感慨。她向小和卓木说道:“大哥,你到后营去巡视一遍,顺便看看粮草吧!”

  亚图特答应一声,便向帐外走去。

  这一来帐中只剩下三个人,盂丝伦道:“老禅师,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小和卓木的胞妹,我本身并不是回人,而是汉人血裔哩!”

  智禅上人愕了一愕,史存明却全不惊奇,因为他和孟丝伦共处了这些日子,金弓郡主的举止容貌,完全没有半点回人气习,盂丝伦道:“我是张家口塞外一个贩运皮革商人的女儿,有一年,我们全家到库伦去,拜谒蒙古活佛,哪知到了半路中途,突然遇了马贼,我父母双亲和哥哥弟弟,统统被马贼杀死了,因为我们顾了保镖的和马贼相抗,我那时只有五岁,躲在一架破马车下,混乱之中逃了性命,可是马贼去了之后,我一个人留在沙漠里,叫天不应,唤地不闻,哭了半日,喊得声嘶力竭,方才有几个蒙古人经过,问清楚了我的情形,说要送我回家,哪知道这几个蒙古人竟是买卖人口的人贩子,他们把我带到乌里雅苏台去,那里有一个买卖人口的市场,男女奴隶都在那儿买卖,我才知道上当,可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子,有什么本领逃走呢?只有任人宰割了!过了三天,回疆老王派人到乌里雅苏台买奴隶,连我也一并买了去,送入王宫,老王见我聪明伶俐,十分喜爱,立即收了我做女儿,给我穿回人的装束,改回人的名字,这就是我的出身,过了七个年头,我已经一十二岁,有一年我跟老王爷到白塔山打猎,突然起了飓风,成千累万的沙柱,排空飞舞而来,人马纷纷走避,我也被飓风吹得连连订滚,忽然一个沙浪盖下来,当堂晕了过去,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我才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中生了炭火,温暖如春,旁边坐着一个老尼姑……”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史存明道:“这一位老尼姑就是你的师傅飞龙师太,她由沙漠里把你救回来了!”

  孟丝伦点头说道:“不错,我师傅那一年云游南疆,恰好在飓风过后的沙漠里,发现了我,被沙浪埋藏了半截身子,立即把我救出来,带到南天山支脉的慕士洛格峰去,她老人家就住在那个地方,我醒转了之后,说明自己身世,还知道她是一个有本领的空门侠已,要求拜在门下,我师傅毫不犹豫,把我收下了,教了我三年本领,方才送我返回叶尔羌王城,嗣后她每逢三两个月便来看我一次,来的时候多半在三更半夜,考查我的武功,每次总住上十天八天才走。”

  智禅上人听到这里,方才明白飞龙师太以一个出家女尼,竟然能够收到一个金枝玉叶的宫主做自己徒弟,就是这个缘故。

  金弓郡主又道:“我跟师傅学本领的时候,常常看见师傅神情抑郁,不时背人流泪,估量她老人家必定有一件非常伤心的事,问了几次,她才把自己跟上人当年负气结怨的经过说出来,我时常劝她老人家,人生在世,何必把争名好胜之念看得这样重,她总是疾言厉色的截住我的话头,不准我说下去,看来今日她要跟老禅师拼个生死强弱了!我师傅的性情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十分执拗,不过三天之后,我陪老禅师到约定的地点去,聊尽人事,开解一下便了!”

  智禅上人默然无语,史存明道:“令师成见很深,我青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光阴迅速,过了三天,这三日内天山安溢异常,不见清兵卷土重来,到第四天,孟丝伦穿了猎装,带着智禅师徒,向神龙峰进发,神龙峰距离古特山不远,只有十里左右,孟丝伦一行人到神龙峰的时候,不过申牌左右,智禅向峰顶望去,只见白云片片,一片冥迷,飞龙师大却是踪迹不见,等到了黄昏日落,峰顶的密云里,陡的发出一声清啸来,一人飘然而下,正是飞龙师太!

  飞龙师大仍是淄衣玄裳,面寒如水,她由峰顶用“风吹落花”的轻功,两只袍袖左右一抖,宛如一只大鸟似的,凌空窜落,孟丝伦飞步上前,叫了一声:“师傅!”

  飞龙师大陡的拔出那柄一丈柔剑来,猛向身边一块山石砍去,剑光闪处,噌的一声巨响,山石立时分为两半,石屑火光纷飞乱溅,孟丝伦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飞龙师太向徒儿喝道:“孟丝伦,你如果阻止我今天和老和尚斗剑,哪怕插半句嘴,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的师傅,你也不是我的徒弟!”

  孟丝伦被她这一说,只好噤口不言。因为自己只要一开口排解,就要断绝师徒之谊了!智禅上人合十说道:“表妹。你要跟愚兄比剑,只管赐教便了,何心要对令徒生这样大的气呢?”

  飞龙师太横了他一眼道:“很好,你亮剑吧!”

  智禅便把凌霜剑掣在手里,从容不迫的向飞龙师太道:“我徒弟身边还有一把断虹剑,你那天借了它打败神力尊者,现在可借你一用,要不要!”

  史存明立即摘下断虹剑来,双手捧着,连鞘递了过去。

  飞龙师太不禁面上一红,她忽然把一丈柔剑向地一掷,火星四溅,左手一攫,把史存明的断虹剑抢在手里,噌的拔剑出鞘,智禅上人倏地退后三步,飞龙师太横剑当胸,两人距离一丈左右,双目凝视,呆若木鸡,过了两盏茶的工夫,仍旧卓立不动,孟丝伦和史存明站在三丈以外,并肩站着,史存明道:“郡主,他们两位老人家都是以静制动,准备用上乘的剑术相拼!”

  话犹未了,飞龙师太陡的一矮身于,双足跌坐在地,断虹剑似白虹一道,平穿出去,智禅上人沉剑一引,飞龙师太却像闪电似的,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盘旋,身形之快,真个不可方物,那柄断虹剑也化成十几道青白交辉的奇光,向智禅上人同时攻到,智禅不慌不忙,风车般转了五六个圈于,凌霜剑化一圈银虹,闪电似的掣动了几下,史存明看得眼花缥乱!智禅上人忽然向后一跳,长笑说道:“表妹,一别五年,功力大为精进,可喜可贺之至!”

  孟丝伦嗤的笑出声音,她向史存明道:“我师傅刚才用的是神龙出壑,一招化出十几个剑点来,老禅师居然抵挡过去,真是一时瑜亮了!”

  飞龙师太喝了一声道:“老和尚少夸海口,看剑!”

  说着身形一晃,剑招又变,只见她活像一个醉汉,脚步歪歪斜斜,时而凌空直窜,如大鸟冲天,时而回旋扑地,似蜂舞花蕊,一把剑东指西划,不成章法,其实每一招都暗藏了好几个变化,飞龙师太这一路剑法,名叫“醉仙斩龙”,招式十分奇特,智禅上人使出雷电剑的“稳”字诀来,沉如泰岳,凌霜剑飘忽如风,跟着断虹剑光悠然来去,化拆怪招,全不吃力,飞龙师太一连攻了十六八招,分毫不能得手,她忽然一声清啸,剑法又变,斗场中四面八方都是她的身影,断虹剑冷光如电,剑花错落,就像秋夜流萤,星光千点,火树银花似的洒了下来,智禅上人整个身子,被卷没在一阵繁星的剑花里!

  盂丝伦暗里担心,史存明倒吸凉气,智禅上人表面看来,似乎被他困住,其实他用了内家上乘的剑法,雷电剑一招一式,都具有无穷威力,仿佛在自己身子四面八方,布了一道铁壁铜墙,飞龙师太觉得自己剑尖指处,仿佛刺在无形的铁砧上,非但刺不进去,还被一般极大潜力挡了回来,还不时要用上乘内功,解除智禅上人凌霜剑的粘吸力量,似这样斗了七八十招,把孟丝伦和史存明看得眼花缭乱,飞龙师大用“醉仙斩龙”的剑法,循环往复,一连使了八九回,也攻不破智禅上人雷电剑凝成的剑墙,不禁心中着急,剑法一变,连抢三招,第一着是“叶公惊龙”,剑光一绕,下截双足,接着剑诀一领,连发两招,“探海屠龙”“潜龙升天”,剑光划了一道银虹,荡开上人剑点,拦腰疾扫,史存明惊叫一声,盂丝伦急喊道:“师傅,剑下留情,大家都是同根相生,不要自相残杀!”

  就在这话声里,盂史二人耳边只听见噌噌噌三响,智禅上人一声长笑,厥若龙吟,连人带剑倒纵出去,窜出三丈以外,飞龙师太呢?却是呆如木偶,站立在地,断虹剑垂了下来,满面羞愧,半晌做声不得,史序明定睛一看,原来她右手持剑的袍袖,不知什么时候,对穿了三个破洞,每个破洞都有几寸纵横,好像透明天窗一般,这不用说,当然是被智禅上人用剑锋穿透的,这还是禅师手下留情,不然的话,飞龙师太已经丧在三尺青锋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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