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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第七章 又见鹰隼掠夜穹

  眼前的情况,可把黄汉云难住了,真叫进也不是,退也不得,他僵立在那里,倒提着一对“八角链子锤”,管只眨巴着眼睛,一张干黄的窄脸上宛似抹着一层黑灰!

  屈归灵放下招引的手臂,拿指头轻轻敲弹着“穿心刺”的握柄套管:“味道不大好消受,是么?技不如人,有时候就难免碰上这等窝囊场面。”

  黄汉云“咯咯”咬牙,摆出姿态:“你不用得意,姓屈的,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要是你认为业已吃稳坐实,就大错特错了!”

  窦标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双目中凶光盈溢,像是一头受伤之后,正待发狂反噬的野兽。

  “黄汉云,你休得在这里穷磨蹭,唾沫星子可打不倒姓屈的,娘的个屁,你不上,老子上,也好叫你看看,收了人家银子应该怎么替人办事!”

  黄汉云面孔涨赤,又是羞恼,又是气愤,更带着三分顾忌的辩驳:“打仗拼命也得讲究方法手段,岂有像你这样不顾死活,硬冲愣撞的?

  我们主要是想成事,不到万不得已,犯不上拿性命去豁,任是你‘铁赖子’,亦只得一条命,不巧拼掉了,谁又赔补得你第二条?“

  大概胸前那块肉掉得是真痛,窦标走近几步,又停下来喘气,斑疤密布的面孔上泛着一片青白,整幅前襟,全被鲜血浸透了,他左手捂着伤处,嗓音越形亢厉:“事到如今,大伙斤斗早已栽去南天门,除了死拼硬干,还有什么卵的方式手段可言?黄汉云,老子不同你费口舌,有种的跟着并肩子朝上杀,没种就一旁闪着风凉,想要两全其美,又不冒险又得光彩,天下哪有这等的便宜?”

  黄汉云悻悻地道:“我们共有三个人,此刻却已伤了两员,以我一己之力,如何对付得了姓屈的?明知前面是个火坑,还愣要往坑里跳,这不是糟蹋人命是什么?”

  窦标怒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你懂是不懂?黄汉云,你当你想打就打,想退就退?姓屈的可由不得你如此潇洒,今晚若是摆他不平,他就必然将我们摆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自己估量着看吧!”

  那一头,“风火双轮”马俊龇牙裂嘴地哑着声叫:“汉云兄,窦兄说得有理,形势已至这步田地,姓屈的断断不会轻纵我们,不若豁力一拼,尚有生望,现下只剩你一个人囫囵完整,千万要多加把劲朝上一顶啊!”

  干瘪的双颊抽搐着,黄汉云气愤愤地道:“我一个人怎么斗得过姓屈的?你光在那里吆喝,却半步不前,端把要命的担子逼我独自来挑,我要挑得起倒还罢了,分明是压死人的一座山,我又拿什么去顶?”

  屈归灵不知有什么打算,他一会注意沈鹰艳与甘元斗拼斗的情形,一会又冷眼端详着面前争执不休的三个敌人,模样安闲,似乎等着再看上一出“窝里反”。

  马俊的声音提高了,显示着强烈的不满:

  “汉云兄,没有人要你独自个挑此重担,我只是请你多加承当一点而已,你也看到我与窦兄伤得不轻,但我们仍然会倾力以赴,宁可血溅命断,亦不做那孬种!”

  黄汉云变脸道:“你说我是孬种?”

  马俊厉声道:“是不是孬种,你自己心里有数!”

  黄汉云忽然冷凄凄地笑了,手上的“八角链子锤”却在难以抑止的抖晃:“几十年闯荡江湖,提起来也算有名有姓,尚不曾被人如此慢侮过,马俊,若是今夜得以不死,你便必须还我一个公道!”

  马俊不甘示弱地道:“随时皆可奉陪,你这‘追魂无影’吓得了别人,可唬不住我!”

  正在闲闲观望的屈归灵,此际踏上一步,双手分摇,以一种十分诚恳的语气道:“人是一口气,佛是一炉香,道上行走,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低看陋视,这样吧,我便暂且退让一边,各位有什么怨恨恼愤,无妨尽先解决,等各位的问题摆平,我们再另见真章。”

  黄汉云明知屈归灵使的是一石二鸟离间之计,但场面僵在眼前,要他主动圆转,老脸上实在挂不住,同时马俊出言尖刻,亦令他心中积怨难消,索兴豁将出去,大大搅混一番,往后的结果如何,且到时再说了:“马俊,姓展的业已放了话过来,我也认为这样正好,要了断,不妨尽早!”

  马俊未曾料到黄汉云个头虽小,火气却恁大,居然不挑时间地点,就在此刻便待内讧,他不禁有些失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要如何应付是好。

  屈归灵打铁趁热,紧接着道:“没有错,要了断,越早越好,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口鸟气憋着,能叫人六神不安,了断了断,又了又断,老黄说的是干脆!”

  一见马俊犹豫困惑的形状,黄汉云不由大为痛快,更是咄咄逼上:“马俊,你不是指我孬种么?对付一个欠缺胆量勇气的人,你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好比探囊取物,手到擒来,这等既增光彩,又占便宜的事,还到哪里去找?”

  屈归灵连连点头:“说得是,老马,你就爽快点凑合了吧,莫不成你也一下子变孬啦?”

  猛的大吼一声,马俊面容歪扭,混身上下剧烈的抖动着,两只眼球似欲凸出眼眶:“姓黄的,你明明知道这是屈归灵的离间之计,明明晓得姓屈的故意挑拨我们自相残杀,却仍然甘愿上当,好,我们是一根丝线拴着两只蚂蚱,敢情你不想活了,我还怕他个鸟?要死,大家便死做一堆!”

  捂着胸口的窦标,左看一眼黄汉云,右瞅一眼马俊,几乎就气炸了心肺:“我一个一个操你们的老娘,你两人是打谱干什么?现在是唱窝里反的辰光么?放着正经事不办,自己人先起内讧,真叫丢人丢到了姥姥家,都是几十岁的人,一把年纪莫不成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马俊脸红脖子粗地嚷嚷:“窦兄,你是亲眼看到的,黄汉云这匹夫存心找碴,意气用事,为了私怨,完全不顾大局成败,拿语言逼我动手,这种反叛倒戈的行为,说不定是和屈归灵早就串通好的!”

  黄汉云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才是里外不一,暗藏祸心,如假包换的男盗女娼!”

  恨恨地跺着脚,由于震动伤口,窦标又痛得额淌冷汗,扯歪了嘴:“不要吵,不要争了,有什么话,且摆在事后再说,眼前大伙必得联手合力,才能抗住姓屈的,若是自乱阵脚,便正中了屈某下怀,我们非被他各个击破,逐一歼杀不可,待自寻死路,法子多多,犯不上死在姓屈的手里!”

  马俊闷着声道:“我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全是黄汉云撒野,硬逼着叫我翻脸……”

  窦标不耐烦地道:“别说了,大伙围上去!”

  “追魂无影”黄汉云也不再吭气,慢吞吞的向前凑近,光景是像已经平下这口气,打算与他的伴当们“同心协力”,第二次捻起股来上阵了!

  屈归灵笑了笑,道:“怎么着?你们自己不想先热闹热闹了?雷声大,雨点小,未免无趣。”

  窦标挫着牙道:“姓屈的,你趁早死了心吧,玩这种三岁孩子也看得破的鬼把戏,我们岂会上你的邪当,就是这一遭,便必定要将你摆平!”

  屈归灵耸耸肩道:“转来绕去,圈子却又拐回到原处,三位朋友既然舍我不下,我如何能不加奉陪?只是再度交锋,你们就不会有任何一个是竖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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