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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雷一炮道:“不,我忽然有个预感,东西仍在中州开封,雷一炮誓必要走一趟开封,记得佟总管说过,是在开封附近吧!”

  依夫人道:“要去,也得妥为筹谋,可别引起于长泰的疑心才是。”

  雷一炮当即起身收拾碗筷,边低声道:“这事看我的,夫人只装不知道就好了。”

  雷一炮疯了。

  人若是疯了,这个人还有什么用?

  先是有人见他跑到了天王寺的大雄宝殿上与大佛像并坐着,好几个和尚才把他连请带拉的拖下来。

  后来,雷一炮又攀上焦山顶上的望江楼上面顶端,打雷似的狂叫一整夜。

  雷一炮的突然发疯,对于长泰而言,只有高兴没有愁,因为雷一炮是依水寒的手下大将,人疯了,自然对他也失去了威胁。

  于长泰吩咐,如果雷一炮不伤人损物,焦山就随他去,否则,定要用铁链把雷一炮锁起来。

  雷一炮没有被锁起来,因为他失踪了。

  江岸岩石边上,雷一炮的长衫与鞋子,长衫是破的,鞋子只一只。

  于是,焦山飞云寨盛传,雷一炮投江自尽了。

  自尽,正是一个疯子的下场,因为上天要毁灭一个人,不正是要他先发疯吗?

  依夫人携女儿依霜霜,二人特在于长泰派人“护送”下来到雷一炮投江地方。

  那依夫人边焚烧冥纸,边低祷着:

  “一炮啊,阴曹地府找到你的主人,替我问声好,水寒死在大海上,我怨不得谁,但他可要保护我母女平安呀!”

  一旁的依霜霜却尽在擦拭眼泪——

  远处的山崖上,于长泰抚髯冷笑着对身旁的成刚道:“我忽然觉得什么叫眼中钉肉中刺了。”

  成刚的橘面一寒,道:“寨主的心事属下知道,今晚我就替寨主拔去眼中钉也挖出肉中刺。”

  于长泰忙摇手道:“眼前绝不可以,要知这飞龙帮八舵三十二船队中,尚有不少是依水寒的人。”

  成刚道:“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于长泰道:“就叫她母女活着,对我们又有何碍的?”

  于长泰说得不错,两个可怜女人,能对他的地位有什么妨害的,倒不如任其自生自灭吧!

  不过雷一炮疯了,雷一炮也投江了,于长泰立刻又找来个人侍候依夫人,但一而再的被依夫人拒绝。

  最后还是依夫人把依霜霜的奶妈又找来。

  这个奶妈子是个精明的小女人,她曾带了八年依霜霜,与依夫人的感情也十分好。

  现在,这奶妈替代雷一炮的差事,每日为依夫人母女二人进寨提饭菜。

  于是,于长泰更为放心了。

  小癞子除一身漂亮衣衫外,他再一次的变成了赤贫,现在,他甚至连个能容身一睡的麦秸垛子也没有了。

  所幸小癞子省吃俭用的没有把戚九娘给他的几两银子全用完,他还是能够买些糖稀山里红,自己熬些上街去卖,柳树村见人觉得小癞子是个惹祸精,冉也没有人给他在原地上搭盖屋顶,光景是要小癞子别再到柳树村里来下。

  小癞子虽说不住在柳树村,但他还是经常往柳树村走走,目的只有一个,他希望有一天那双母女会出现在柳树村里,因为他虽然失去了佟老爹交在他手上的那根竹棍,但他可是把棍子上的那个刻的记号样子,记得十分清楚,只要那对母女出现,他就会把竹棍上的记号全告诉她们。

  不过,小癞子每次来到柳树村,保正方老实就会数说他一顿:

  “小癞子,我把你这个扫把星霉运精,你怎的经常往柳树村来晃荡,当真要把柳树村的人搅和得不太平,滚,滚回开封城里去,看到你我就心惊肉跳一身的不自在。”

  小癞子每听柳树村有人喝叱,他总是搔搔头皮,苦哈哈的低头走开。

  现在,小癞子十分明白,敢情柳树村的人已不欢迎我小癞子在那儿住了,虽然烧掉的房子是佟老爹送给自己的,可是没人帮忙修缮,又有什么用处。

  开封城中,小癞子有两个地方会常去。

  一个常去的地方是大相国寺。

  另一个就是城东北角的铁塔。

  去到大相国寺,因为那儿各种游人最多,生意好做。

  去铁塔,会给他带来一种幻想,想到那根竹棍,当然也想到竹棍上所刻的十三个“人”字来。

  午时将到,小癞子刚啃完一个烧饼,他正一手扶着杵在地上的长竹棍,棍上面的糖葫芦还有近二十串未卖出去,东张西望的站在佑国寺门口不远处的青砖地上,突然间,从佑国寺内跑出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

  两个孩子的穿着十分淘气,缎子帽,狐皮背心蓝长衫,各人穿的紫色缎裤上还扎了一条小彩带,小靴子净光亮,光景还是皮底呢。

  两个孩子一见小癞子扶着的糖葫芦,嘻哈哈地跑上前伸手就要。

  小癞子一见生意上门,而且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忙从插在竹棍上的糖葫芦中捡大个儿的取下两串来,分交给两个孩子手中。

  不料两个孩子接过以后回头就跑。

  一直往佑国寺大门跑去。

  小癞子忙扛起竹棍随后追,边高声叫道:“钱!钱!怎的不给钱哪!”

  小癞子才刚刚一脚登上寺前面的白石台阶,突然面前出现一堵墙,猛抬头,只见一个大个子,穿着一件短衫衣,却没有把扣子扣起来而露出一胸的黑森毛,灯笼裤子拖拉着鞋,双手叉腰,正低头对小癞子冷笑不已……

  小癞子十分清楚这个大个儿,他是魏老虎的四大金刚之一的铁罗汉,在开封城混的人,谁不让他三分的。

  宛如掉进冰窖里,小癞子打个哆嗦,期期艾艾地道:“他……你……我……”

  半天未说出一句话,早听得铁罗汉喝叱道:“两个小公子吃了你的糖葫芦?”

  小癞子道:“是。”

  铁罗汉又道:“你这是找他二人要银子了?”

  小癞子点头又摇头:

  “先前是,现在不是了。”

  铁罗汉冷笑道:“怎么说?”

  小癞子望望满嘴粗胡子的铁罗汉,苦兮兮地道:“因为爷你在呀!”

  铁罗汉斗然暴抬一足,“叭”的一声把小癞子踢了个就地爬,口中厉骂道:“不知死活的小王八,滚远点去!”

  小癞子的糖葫芦滚落在砖地上。

  小癞子双手捂着跌痛的屁股与擦伤的手肘。

  他满面泪水不带声的落下来,而声音只在小癞子的心中回荡,也在附近一个大汉的心中激荡不已——

  “哦”的一声,这大汉自附近一个茶棚座上站起来。

  只见这大汉走地有声,怒气满面,威风凛凛地直向佑国寺门口走来。

  如果仔细听,这大汉的十指正一直一紧的发出“咯嘭”怪声,声音不大,却令人们感觉犹似火蹦玉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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