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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于是——

  神火剑的剑芒更甚,咝咝的剑气盘绕空中,仿佛一股股有形有质的尖刃,在周遭交错纵横,翻腾飞舞,这是一代剑学的精异绝技啊!

  虽是黎明之前的寒风,仍然吹不干银戈飞星全身的大汗,他头顶水气蒸腾,内心却冷寒如冰,不错,这原是生死关头,荣辱所系之际,对他,对五岳一剑都是有着相等重要地位的。

  站立在二人争斗处所一丈之外,楚云默默地瞧视了一阵,放心的移目一偶,而在另一边——

  银扁担罗奇的形势更糟,他已被狂鹰彭马那猛烈得有如山崩海啸的攻势逼得手忙脚乱,空有那沉重的兵器——银扁担,却仍敌不过狂鹰彭马的一双铁掌,进退之间,身手迟滞而生硬,看情形,也不会支持得太久……

  楚云轻轻点头,暗忖道:“嗯,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蓦然——

  一阵有似狼曝般的长号自林边传来,楚云的目光急忙回转,他那锐利的眼睛,还来得及看到一条身着红白二色彩衣的中年大汉,被斩成三段的尸横就地,而那位奏捷的江湖后起之秀——白衣秀士陶光,则正跄踉退出五步,他紧握手中的剑,正在滴着殷红的鲜血!

  楚云一眼即已看明,这是以险招取胜的结果,那斩成三段的中年大汉,楚云早已看出他功力不弱,而目前虽然丧在陶光剑下,但由陶光跄踉退后的步伐及面孔的苍白情形看来,似乎也吃了人家一个不大不小的亏呢。

  忽然,楚云的两道剑眉微微一皱,原来,自衣秀士陶光在退身之后,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不要,又悍不顾死的冲入斗场。

  莽狼会方面的主力已大部被歼,现下只有那三名中年大汉仅存的两人,仍在率领着十数名属下在浴血苦战,不过,任何一个稍具身手经验的人都看得出,他们的斗法及战力,确已到了强弩之末了。

  赤骑追风骆森,乃为五岳一剑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之一,武功之佳,亦是江湖上拿得起的人物,他那阴冷的面孔上,此刻浮现着一丝少见的笑容,是的,他攻击着莽狼会目前的两名为首者,举手投足之间,却仍显得流畅与犀利,毫无碍滞之像,赤骑追风知道,胜券已是紧紧在握了。

  他迅捷无匹的连续攻出九掌,七时,十一腿,冷森的道:“莽狼会的三名监法,如今已去其一,嘿嘿,只怕二位也难得生还了。”

  这两名袖口缕有紫色狼头的中年大汉,闻言丝毫不睬,仍然保持沉默,但却形如疯虎般步步紧攻,出手更见凌厉。

  于是……

  白衣秀士陶光又猝然冲入战圈,闪动之间已接下一名中年大汉,双方均一言不发,不顾生死的杀做一团!

  其他的莽狼会弟子,在赤骑追风带来的龙凤山庄庄友猛烈冲杀之下,亦已不支溃退,四处奔逃……

  东方天际,已有了一丝鱼白的曙光,远近的鸡啼之声,隐约可闻,但林间的空气,却并不清新,四周飘散着腥臭的血气,兵刃的清脆交击声仍然激烈,然而,地上战死的尸体,却在烹微的曙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了。

  一溜灿丽的剑芒倏然升空,盘旋一匝,又急泻而下,叮当巨响中,嗡嗡之声不绝,银戈飞星常大器面红耳赤的退后三步,又奋力冲上。

  五岳一剑班沧长笑一声,剑尖急颤如波,晶莹的剑花有如银河群星,瓣瓣落花,飘忽散飞,夺目至极!

  班沧洒然后退七尺,朗声道:“在下五岳一剑班沧,敢问赐助兄台大名?”

  立于一偶的楚云双手微拱,道:“适逢其会,安能言助?不才浪子楚云。”

  五岳一剑就地一个旋回,连出三十七剑,每一剑皆随着他身形转回的角度刺出,远远看去,便好似一个光华闪耀的大剑轮一般,美丽而狠辣,灿然而凌厉。

  随着剑式,五岳一剑又长笑道:“楚兄绝技惊人,班某实为钦服,此间事了,但愿能与楚兄略作小叙,万望楚兄勿予推拒……”

  谈笑之间,又是呼呼轰轰的二十九剑,剑尖光芒闪烁,寒风如削,逼得银戈飞星常大器左闪右挪,连出八掌十六戟,方始险险躲过。

  楚云看得大为赞赏,一笑道:“班大侠乃中原剑家之圣,神火剑闪照五岳,楚某岂敢受此谬奖?如蒙不弃,稍停尚愿班大侠不吝指教。”

  二人一个袖手观战,意态潇洒,一个出手如电,谈笑风生,好似根本不知身在斗场,好似眼前压根就没有一个扬名两河的黑道袅雄一样。

  银戈飞星常大器气得两眼赤红,浑身发抖,但他除了竭力应付五岳一剑那有如神火一般迅捷狠辣的剑式之外,哪里还有余力作其他的行动呢?而且,他越是愤怒,越感气喘体虚,内力不足,手中的银色短戈,仿佛也在逐渐加重份量,招出之际,更难得心应手了……

  正在此刻——

  一阵清脆而悦耳的铃声,飘然自密林的一侧摇曳而至,一个身躯瘦长,面孔冷竣的中年汉子,霎时已来到楚云身旁。

  不用回头,楚云已知道来人是剑铃子龚宁,他淡淡一笑,道:“龚宁,战果如何?”

  剑铃子龚宁沉声道:“禀盟主,弟子与彭堂主开始动手狙击曹功之时,即已展开攻势,对方埋伏林后之弩箭手数十名,已全部被歼……”

  楚云微哂道:“嗯,难怪在下等没有遭到暗箭之袭,这些连珠硬弩确实十分讨厌……现在,龚宁,你且去协助他人。”

  龚宁双手一拱,手腕上却有两个黑忽忽的东西一晃,楚云目光微飘,已看出那是两颗首级,他有些诧异的道:“这是谁的人头?”

  剑铃子将缚在手腕上的人头解下,躬身道:“禀盟主,这两颗首级,乃是敌人追魂队、销魂队,李、牟两个头领的,弟子于扑至林后时,恰见这二人败退后面,准备再度指挥其埋伏之弩箭手对吾等不利,弟子抱着擒贼擒王之心,先斩此二人乱敌阵脚,再将残余一一诛杀……”

  楚云颔首不语,目光微移,忽道:“龚宁,据闻灰旗队有销魂、灭魂、追魂三骑队,而在这三骑队之中,乃以灭魂骑队头领最为剽悍……”

  龚宁目光随着向旁凝注,沉声道:“盟主,弟子即刻前去摘下那大刀客潘存义的项上人头!”

  楚云豁然笑道:“好,这场激战,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剑铃子抱拳一揖,长身而起,略一起落,扑向早已焦头烂额的四羽士,大刀客朱瀚等人而去!

  原来,自狂鹰彭马加入战圈以后,啸江二怪便放开手去抵敌四羽士,而大刀客潘存义,灰旗队的二刽子朱瀚等便直接与狂鹰彭马对上了手,但是,二人功力虽是不弱,却怎能抵挡得住名震大漠的狂鹰彭马那一身超绝技艺?二十招下来,两人已是喘息如牛,大汁淋漓,而狂鹰彭马在一时之间,也并没有取二人性命的意思,所以大刀客与朱瀚二人尚能暂且苟延残喘,勉强支撑。

  二人此际正险险闪过狂鹰彭马的连环九掌,尚未歇过气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已如流垦横空般摇曳而至。

  狂鹰彭马目光倏然一亮,暗叹道:“老夫适才几番欲下辣手,俱皆忍住未发,但眼前二人想是命该绝此,龚宁一到,这二人焉有命在?”

  剑铃子龚宁乃金雕盟羽环属下,羽环环主大漠屠手库司,便是个有名的大煞星,他的得力手下,哪里还会是个大善人呢?龚宁心性,彭马深知,当那清亮的铜铃声来至头顶,他已侧身转出,边沉喝:“龚宁,一网打尽了么?”

  剑铃子龚宁身形在空中做了一个奇妙的转折,手中长剑微一伸缩,铃声在闪耀的剑芒中略一颤响,语气恭谨,却又冷煞的道:“禀堂主,寸草不留!”

  狂鹰彭马双掌迅速背向身后,疾闪七尺,缓缓说道:“罢了,但要留个全尸啊!”

  剑铃子龚宁答应一声,锋利的剑刃一偏一斜,抖出一团寒森的剑芒,手腕疾抛倏挑,剑身嗡然震响,二十一剑剑剑连绵,一气展出,犀利无匹的攻向大刀客潘存义,二刽子朱瀚而至!

  大刀客潘存义一身所学,较之二刽子朱瀚相差无几,而其膂力之雄浑,犹更在朱瀚之上,此刻,他手中那柄沉逾三十余斤的厚背砍山刀,有如泼风般挥舞不停,他已将全身所有的余力尽皆使出,对他生命的赌注做最后的一搏。

  自然,二刽子朱瀚亦早已明白目前的处境,他倾力配合同伴的进退攻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拼命抵挡着敌人那一波波似乎永不停息的剑浪。

  不但是一个人,只要是一个有生命意识的生物,它都会懂得“生”的可贵,哪怕仅存有一线之机,它也会竭力为生存而做最大挣扎的,这道理很浮浅,但是,却也很确实,你说是吗?

  剑铃子那张黝黑而冷竣的面庞,刻板得没有一丝表情,炯然的双眸中,透射出两股令人震慑的光芒,这光芒很冷,很涩,但又尖锐残酷得像一柄锋利的白刃,是的,这便是杀气,便是须以热血相祭的杀气!

  清脆的铃声越响越急,灿烂的寒光越舞越盛,于是

  茫茫的剑气在空气中盘绕,如削的刃风在周遭纵横,破空的呼啸刺人耳膜的响起,而追魂使者的狰狞魔影,也宛如在黎明前的晕黯中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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