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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快刀三郎欢手执壶,为各人一一斟满了酒,又恭立一旁不动,楚云举杯笑道:“向家兄弟待人热诚,顾虑又是这般周到,萍水之交,确属不易,季铠,你也坐下同食,在外面毋庸如此多礼……”

  快刀三郎应声坐下,各人干了一杯,狐偃罗汉酒鬼一个,一杯下肚,连连舐舌抿嘴,大呼好酒不止,楚云亲手为他再度斟满,笑道:“酒是拐子湖自酿携来,名日‘消魂’,菜是向家兄弟准备,肴香酒醇,老哥,暂容吾等微醺。”

  大漠屠手在旁道:“只可惜酒菜稍微冷了点,是为美中不足。”

  天狼冷刚撕下一只鸡腿奉给楚云,边笑道:“老杀才,你是得了皇帝想升天,几时饿你三日,只怕见了凉水你也抢着灌了。”

  大漠屠手嘻嘻一笑,还敬道:“野狼,你反正日常剩菜冷饭加肉骨头都不嫌,对着眼前的美酒佳肴,自是乐不思蜀,四爪乱舞了。”

  二人平素不苟言笑,冷面辣心,办起事来更是狠毒之极,两个全是提起来令人丧胆的煞手,他们之间交情虽然深厚无比,但却极少在楚云面前如此开过玩笑,其实天狼与大漠屠手二人,早知此行不论能否得手,都会使自己盟主心中受到创伤,是以二人彼此商量之后,认为只有用两个方法来使楚云释怀:一是用最残忍的方式为楚云报仇,二是倾全力令自己盟主心情愉快,尽量轻松,只有如此,才能减少楚云日常在心头上的负担,及对这深仇大恨的沉痛回忆。

  所以,二人用心之良苦,并不止单纯的几句戏滤之言而已,而楚云身为他们的首领,楚云的喜怒哀乐,金雕盟上下所属,亦皆视为己身之喜怒哀乐,这并不是表面的,勉强的,而是真挚的,深刻而热诚的,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对楚云的效忠与关切,都是出自内心,出自传统的信仰,出自鲜血的保证的。

  这时——

  楚云若有所感,若有所觉,他深深的望了二人一眼,唇角浮起发自内心的微笑,默默与二人干杯,未了,他又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黎嫱。

  黎嫱的脸蛋儿嫣红,她轻轻接过楚云拿给她的鸡腿,凑到楚云身边道:“云,我是个女孩子,你叫我和你们一样拿着这鸡腿去啃?”

  楚云豁然大笑,低声道:“我原是怕你吃不饱,哪知想讨好于你,却反而得来你一顿教训,看来,我对女孩子的心理还揣摸得不够透彻。”

  黎嫱促狭的一眨眼,悄悄道:“哼,总算你还没有喝醉,小伙子,早着哩,你慢慢学吧……”

  狐偃罗汉蓦的嚷了起来,大叫道:“楚老弟,你当着俺老哥面前,与那妮子咕噜些什么?好小子,前两天还在口口声声要与俺互结独身联盟,今朝却摇身一变,成为双双对对了,好不羡煞俺也,好不气煞俺也!”

  楚云失笑道:“老兄,你这是不羡神仙羡……”

  狐偃罗汉大声道:“羡什么?”

  黎嫱一双柳眉儿微皱,暗里拉了楚云一把,楚云却反手握住黎嫱的柔荑,低声道:“不羡神仙羡鸳鸯,对么?”

  狐偃罗汉望了望装做未曾听见,却面露喜色的望天狼冷刚等人一眼,呵呵笑道:“好一对鸳鸯,老弟啊,俺希望你时时刻刻记得这句话,不要再为了一些莫名的回忆去苦闷才好!”

  喝了一大口酒,楚云深沉的道:“但愿如此。”

  于是,气氛中有着轻松,有着愉快,不再似适才那般沉闷与郁重了,阳光在各人尽情的吃喝中,又偏斜了一段

  收拾好了一切行装坐骑,而那七匹一色纯黑的骏马此刻亦神态昂昂,仰首高嘶,显然,它们也享受过一顿丰盛的午餐了。

  楚云上前拍拍自己那匹心爱的坐骑,毛色油亮润滑,抚在手中舒服极了,黎嫱在旁羡慕的道:“云,你这匹马好极了,你好像有不少珍贵的东西呢……”

  楚云笑道:“或者,只要你愿意,我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并且其中包括区区在下于内!”

  黎嫱轻哗了一口,嗔道:“人家不来了,你老是戏弄人家……哼,谁希罕你……”

  二人正在低声说笑,快刀三郎季铠已大步走了过来,沉声道:“盟主,上路之时,是否按照本盟一贯行进方式?”

  楚云略一沉吟,道:“不用了,但你与龚宁二人,可采取另一方法,由你在前二十丈开路,注意警戒,龚宁落后二十丈殿后,若有情况及发现,可用盟中‘鬼位天’通报,吾等可能一直要行到今夜才能休息了。”

  快刀三郎答应一声,偕剑铃子二人双双上马,出林而去,楚云等亦各自牵着坐骑走出林外,但是,在这时,各人耳中亦同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极其遥远,但非常清晰,令人感到刺耳,连心中都会荡起一种烦闷的感触,若你仔细去听,可以渐渐发觉这是一连串的金属片交击时所发出的声响,但是,这声响却又恁般杂乱而繁嚣。

  楚云向每个人的面孔上瞥了一眼,天狼冷刚毫无表情,不发一言,大漠屠手却抢前两步,凝注已策马行至十丈开外的剑铃子龚宁——因为声响正自这条静荡的大路上传来,来自他们晨问出发时的方向。

  一切都在阳光下显得很宁静空寂,路上见不着其他的行人,再加以那阵阵迅速移近的“劈夸”,“劈夸”地刺耳响声,空气中刹时充满了一片紧凝——

  狐偃罗汉下意识的摸着那硕大的肚皮,两眼半眯,嘴中却不知在低声嘀咕些什么,凤目女黎嫱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佩剑拔出一段,圆睁星眸注视着右边路上。

  于是,可以看见一片飞扬的尘土了,尘土中两乘雪白的骑影几乎像御风而行般如飞似的向这边接近,而那片刺耳的声音,也就响得更急了,更厉了。

  天狼冷刚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两个小子在官道上如此疾驰,未免太猖狂了。”

  狐偃罗汉亦接上了口:“不知这两位仁兄是什么路数,又不知是否冲着吾等而来,只是俺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味道有些辛辣……”

  天狼冷刚忍然道:“可要龚宁将这两人拦下?”

  楚云正待回答,那两乘白色骑影已如狂风般自数十丈外的距离驰至剑铃子龚宁马前,四只铁蹄所带起的尘土,扑面弥向龚宁而去,但是,龚宁却似木头一样不避不闪,依旧挺于鞍上不动。

  他此刻的位置,正好站在路边,容那两乘飞骑并肩而驰,是足足可以过去的,但若像来骑这般疯狂奔行,却是不敢说了。

  天狼冷刚勃然暴怒,低吼道:“盟主,应施以颜色!”

  当那个愤怒的“色”字甫自冷刚唇中吐出,两乘来骑已蓦然分成八字形冲向两旁,靠左边的一骑,挟着一股猛烈的冲力直撞向峙立不动的剑铃子龚宁而去!

  那两匹白色的骏马,非但高大肥壮,四条腿更是又粗又长,神伟无比,一看即知不是中原所产,此刻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道冲刺而来,颈上鬃毛更如倒刷般根根竖起,雄昂至极!

  情势是很明显的,假如二骑一旦接触——一是猛劲,一是静力,则剑铃子龚宁势必连人带马被撞翻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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