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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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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看看黎嫱,黎嫱投给他一个忧戚的眼神,于是,他道:“不妨,若有滴酒沾湿楚某衣裳,老实说,今夕此席,便无楚某之位了!” 白鹤冯逸心中顿升不满,他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腕上使劲,斗中酒呼然蓬升空中,化做晶莹万点,纷纷飞溅,斗中尚剩下一小半,待空中之酒飞散后,他才猛然泼向楚云身上。 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是一个对面,相隔最多只有桌面的空间,大约有两尺左右,空中的酒星蓬乱四溅,斗中的另一小半残酒亦零散地泼到,黎嫱惊得啊了一声,俏脸儿神色大变—— 就在她的惊呼声方才在舌尖上滚颤之际,一道冷森森的寒光已猝然闪起,缤纷如银河群星似的光点倏而布满周遭,像煞远古的流虹迸暴碎散,又瞬息合拢,幻为青烟一缕,在剑芒的光辉曳尾微微一抖中,楚云已将手中的苦心黑龙平平伸出,于是—— 一片惊异过度的赞叹,出自桌上每一张口中,苦心黑龙狭窄而锋利的剑身上,正沾黏着数不清的大小水珠,这一颗颗的水珠明亮而浑圆,在闪耀着寒光的剑身上轻轻颤动,地上,四周,及楚云的衣衫上,却没有任何一丝酒渍的痕迹。 楚云似笑非笑的撇撇嘴唇,将剑尖倚在白鹤冯逸面前的酒斗中,于是,剑身上沾黏的酒珠霎时聚为一线,顺着剑尖流淌于酒斗之内——恰好流满了杯,不多不少,正是方才白鹤泼出前的积量! 左拐子宋邦佩服极了,他吁了口气,鼓掌大笑道:“好,好一手‘剑罗秋萤’,够得上一代宗师的本钱了!” 白鹤冯逸瞪着眼,张着嘴,良久,才惊然悟觉的“啊”了一声,面上有些热烘的向楚云施礼道:“不登泰山,不知天之阔,不临东海,不觉水之渺,楚兄,好功夫,本舵今夕总算见识了真正的剑中名手!” 楚云淡漠地道:“剑有灵性,可跨虹追云,可驭风啸舞,楚某技艺平凡,只是靠着名器沾光罢了。” 左拐子宋邦深沉的接道:“贤侄毋庸客套,大凡天下有名剑家,老夫多已有幸目睹各人身怀之技,使剑知剑之人,皆通晓剑道最难登临之境,便是身与剑合,心与剑融,出手指使,有如意念之中,方才贤侄显露的这一手‘剑罗秋萤’,已充分表示出贤侄剑术之精湛超绝,已然达到心与剑融之境了,这种成就,这等意境,莫说当今天下各大剑家不曾练到,便是前人有过,也都是年上七八十岁的老朽了,哪有如贤侄这般年轻?真是奇迹。令人难以置信。” 楚云虚怀若谷,归剑入鞘,低沉地道:“前辈见解精辟,评示中肯,可见前辈对剑术一道,必有深究,晚辈班门弄斧,倒是贻笑大方了。” 左拐子宋邦浮一大白,愉快地笑道:“楚贤侄,你不但武学惊人,口才更是洗练无匹,似你这般文武双全的年轻俊彦,江湖上老夫尚想不出何人能出你之右。” 黎嫱“扑哧”笑道:“叔,这一下你总相信了吧?他的一身绝活可多着呢,早晚哪,得叫你老人家一一见识见识。” 左拐子嗯了一声,瞪着眼道:“好丫头,尚未过门已经先偏心了,以后还得了哇?我这做叔叔的异日只怕有得气受了呢。” 黎嫱羞得满面通红,嘤咛一声,伸过小手就待拧左拐子,左拐子微微一躲,豪放的大笑道:“大胆,对叔叔也敢上头上脸,丫头,现在先学着管管楚贤侄,要拧要抓,也得先向着他去才是啊——” 黎嫱娇刁地倒向右拐子身上,扭股糖似的不饶不依,正闹着,却忽然低声呻吟起来,一张脸蛋儿也转为煞白。 左拐子慌忙扶她起来,连连道:“这孩子,又怎么了?唉呀,你看你这小脸,怎么如此苍白?伤口又弄痛了是吧?真是任性,真是任性,丫头,告诉叔叔,哪里不舒服?” 黎嫱憋着眉,悄细地道:“肋下伤口好痛啊——头也晕得厉害……叔,我想先回房休息了……” 左拐焦急道:“好,好,唉,叫你别喝酒,你又不听话,身子要紧啊,这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在你爹面前,叔叔可担待不起……” 狐偃罗汉在一旁忙道:“兄弟。你就送黎丫头入房去吧。可得仔细点,别粗手粗脚的,别忘了给她服药……” 楚云站了起来,向桌上诸人告罪一声,轻轻地道:“小嫱,可愿我送你进去?” 黎嫱颦着眉睨了楚云一眼:“今夜怎么了?大家都变得这么文质彬彬的?哼,你何必问嘛,不愿送就算了,我自己走得动。” 楚云怔了一怔,随即苦笑道:“别生气,来,我扶你。” 黎嫱哼了一声,没有讲话,楚云扶着她缓缓行向室内,望着二人的背影消失于帘后,左拐子宋邦老怀弥慰地道:“真是一对,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哥与嫂子看见了,还不知应该多么欢喜呢,这一对璧人实在相衬,配得好极了。” 狐偃罗汉一连干了三杯,笑道:“前辈,俺讲句老实话,这几月来,楚兄弟与黎姑娘好得是蜜里调油,难分难舍,不过,他们俩人全是发乎情,止乎礼,清清白白,绝没有丝毫不正当的行为。” 左拐子宋邦深深颔首道:“这个,严贤侄不用说,老夫也信得过,嗯,楚云这孩子不是轻薄之相,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白鹤冯逸等狐偃罗汉举杯斟酒之间,低声对左拐子道:“二当家,据本舵适才看见楚兄显露的那一手剑法,实在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天下之大,使剑者恐怕不会有人比他更精了。” 左拐子点头道:“不错,就连以剑术名扬天下的五岳一剑班沧,也较此子相差两筹,嗯,吾等幸亏顾虑周到,没有贸然行事,否则,非但对黎嫱丫头无法交代,而吾等人马虽众,却也未必定能占得便宜呢。” 白鹤颇有同感的叹息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三山五岳之中,能才确实辈出。” 狐偃罗汉表面上在斟酒,耳朵却早已竖得尖尖的,他肥胖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洋洋自得的笑意,心中想道:“啊哈,直到现在,这两个老小子才算说出了真心话……” 内室中—— 黎嫱有些喘息地倚坐到床头上,小巧的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儿,额角也是虚汗淋淋,脸儿白煞煞的,白兰花香融合着那么一丝丝的酒味,一副娇不胜力的俏模样。 楚云有些忧虑地摸摸她的前额,又自怀中拿出那小小的羊脂玉瓶,倒出粒药丸,便要喂向黎嫱口中…… 黎嫱摇摇头,憋着眉道:“我不要,一天到晚老是这种药九,那种药散,又是粉儿又是汤儿的,肚子里全胀满了药味……” 楚云怜惜地道:“你看你这脾气,累成这样还嘴硬,出了多少虚汗啊,身子太脆薄了,刚才你就不该出去的。” 黎嫱丹凤眼儿一瞪,气呼呼地道:“什么?我不该出去?哼,让你再显显威风,与我叔叔他们大战一场?假如这一次又出了差错,我们……我们的事该有多难?你也不想想,人家费了这么多口舌,使了这么多心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要知道,叔叔穿的那马甲衣裤乃是专门准备在大战中用的,他们早就有着动手的准备了,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你也得为咱们以后想想啊,人家累得头昏脑涨,你还数落人家不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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