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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楚云蓦然拔空七丈,一个盘旋,如一道浑圆的圆盘,散射着遍体精芒疾扑而下,人与剑几已凝成一体!

  银胆叟尚基嘶哑的大叫:“身剑合一!”

  喊声中,他已心胆俱裂地拼命向外滚出,而就在他的身躯甫始沾到地面之际,一声恐怖的惨叫已然响起!

  银胆叟听得出这是三霹雳中老二李漳的声音,于是,当他手足俱软地翻第二个身的时候,又是一声宛如兽嗥般的哀号接踵传来!

  两股血箭几乎是在同时自两个胸膛内喷出,而一道银光则有如一个魔术者的银棒,在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然光彩。

  这仅是瞬息之间,三霹雳中的李漳、万朝二人,已在楚云“苦心黑龙”的冷森剑锋下魂归极乐!

  缺了一只右耳的唐裕早已手足无措,急不迭地倾力跃向一旁,但是,楚云的冷笑却似一连串的尖针般紧紧随在他的身后:“三霹雳已去其二,老朋友,你忍心独自偷生么?”

  语声是生硬的,而那溜蒙蒙的剑气更是生硬,如削的锐风已随在楚云话尾,似冤魂般缠向唐裕身后!

  这时大霹雳唐裕双目血红,面孔扭曲,蓦然腾起两丈,头下脚上,右臂奋力挥出,手中沉重的鹤啄钻,却呼然一声直奔楚云前胸射至!但是,当那柄鹤啄钻始才发出之际,紧随身后的剑芒已突然暴涨盈丈,闪耀的光辉中,尚有无数道急剧颤动的光点!

  于是——

  “丁当”一声巨响,跟着就是更多细碎的响声,那柄飞出的鹤啄钻已被楚云迅捷而神速的剑势削成数段!

  大霹雳唐裕魂都吓出了窍,双臂倏振,又升两丈,闪电般向外奔去。

  楚云淡淡一笑,直待对方跃出六丈之外,方才大声道:“老朋友,星稀月黯,你早些安息吧!”

  霍然一条人影掠空而起,寒光蓦闪,一道美丽的圆弧纵横七丈,又在这弧光展现的同时归于宁寂。

  楚云又冷冷立于原处,颤动的长剑尖端,赫然插着一颗首级——颈下血肉狼藉,张口突目,脸上青紫一片,兼且尚缺少一只右耳,这不是那已逃出六丈多远的大霹雳唐裕又是谁呢?

  而楚云挥剑之快,之狠,之绝,竟然连一声惨叫也没有让敌人发出!

  银胆叟尚基本已翻出三丈之遥,但是,当他尚未及挺身站起的时候,一切事情就已结束,使他已不能再逃,也不敢再逃了。

  楚云手腕微动,挑在剑尖上的首级便来回摇晃,剑身的寒光映着那头颅的嘴脸,更觉可怖之至!

  银胆叟面青唇白地呆立不动,目光却恐惧地凝注着楚云剑尖上挑动的人头,嘴角在神经质地抽搐不已——

  楚云淡然一哂道:“姓尚的,现在,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银胆叟尚基激灵灵的一颤,没有说话。

  楚云环顾周遭隐约的火光,阵阵如波浪似的杀喊声仍然不断传来,但暴烈的声音却较少了,而那如鬼泣般的长号声,依旧不停地在空中旋回,穿绕,令人闻来有些毛骨悚然。

  躺在楚云面前的,一共有十五具尸体,另一具却远在七丈之外,满地血污狼藉,兵刃弃置,显得好不凄凉。

  楚云忽然双眉微皱,冷然道:“尚基,黄极何时出关?”

  银胆叟略一犹豫,道:“大概——快了。”

  楚云好似直觉地感到有些不妥,他踏前一步,森冷地道:“你没有骗我?”

  银胆叟又是一哆嗦,正待说话,远处一条黑影,疾如奔马般飞掠而来,速度之快,真是匪夷所思。

  楚云虽是背向来人,发觉得却比银胆叟还早,他毫无表情地道:“这不是你的朋友,尚基,这是我的属下!”

  语声未已,一条人影已自空而降,一个生冷的语声微微急促地道:“盟主,正主儿怎的至今尚未出现?盟主可是遭到阻碍了么?”

  来人一身黑衣几乎已经变成紫色,湿漉漉的,尚不断地滴着鲜血,头手之上,更是血迹斑斑,衬得他那蓬乱的须发,阴沉的面孔,犹如厉鬼突现!

  不错,他正是大漠屠手库司!

  楚云目光一扫,关注地道:“库环主,你受伤了?”

  库司豁然笑道:“不,这全是百角堡那些狗腿子身上的血,真是越杀越使本座性起。”

  楚云释然一哂,抛落挂于剑上的头颅,道:“黄极与那三羽公子正在此楼之内,在下已亲候甚久了,地上躺着的这些人,便是曾想阻拦在下的朋友。”

  大漠屠手库司微一沉吟,道:“盟主,敌众我寡,时间上似乎不宜拖延,本座之意,能否冲入楼内,直取黄极与那三羽公子狗命?”

  楚云考虑了一下,道:“据面前这位朋友所言,黄极正在闭关练功,三羽公子皆为其护法,大约其出关之时片刻即到,吾等大可待其出关后再擒而杀之,不过,在下亦顾虑到这位朋友所言是否无讹!”

  大漠屠手这时才向银胆叟看了一眼,沉吟地道:“盟主,管他是真是假,既然已将话问明,宰了岂不省事?”

  银胆叟尚基额际冷汗如注,双目无光,在他有生之年,尚是第一次有这种束手待毙的感觉,他好像感到自己已得了残身绝症,而又面对两个力大无穷的力士,几乎没有一丝反抗挣扎之力——事实上也是如此,银胆叟尚基功力虽高,却又怎能与楚云相比拟?又怎能与金雕盟下的第一煞手抗衡?

  于是他几乎是有些乞怜地望着楚云,因为,他知道对面这年轻人地位必极崇高,只要他有一个微小的表示,便能判决自己的生死。

  楚云目光与尚基相触,不由自内心发出一声叹息,他明白,当一个人处在受尽凌辱下的环境时是什么心理,处在生死边缘时又是什么感觉,这是不能掩饰的,也是无法掩饰的。

  大漠屠手低沉地道:“盟主,这些杂碎不会安着善心的!”

  言语之中,无疑已是更进一步的提醒楚云,这位羽环环主,又要使双手染上一次腥血了。

  楚云忽然摇头静静地道:“库环主,当一个人身负不弱武功,而在他的对手面前却束手待毙之时,他是为什么呢?”

  大漠屠手微微一怔,道:“自然是与他对手功力相差甚远,若再顽斗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楚云颔首道:“不错,更进一步说,他有壮士落魄的悲哀,心余力绌的痛苦,这种人,我们该予他生路。”

  大漠屠手恍然道:“是,盟主说得极对,呵呵,本座这嗜杀之性老是改不了。”

  银胆叟尚基鼻尖一酸,几乎泫然泪下,他在人生的旅途上,已奔波了三分之二的路途了,尝遍了多少坎坷,多少辛酸,又有多少荣辱,可是,眼前的感受,却是他最为刻骨镂心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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