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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咽着唾沫,玄三冬低声道:“快别说这些话,谷老兄,害命之前,咱们得讨个吉利才好。”

  无声的笑了,谷唳魂闷闷的道:“横竖拼上就是,若说吉利,以眼前的形势分断,实在吉利不起来,我们不必自我安慰,玄兄,拿命去赌生活才叫硬扎!”

  是的,拿命去赌生死才叫硬扎,玄三冬默默体会着这句话,眼前的迷蒙郁暗里,他仿若看到了血光、看到了寒刃,也看到了无数古怪变形的身影在呐喊、在厮嚎……

  马儿临时抛置在那个高坡上,只有人往下走,每当接近隘口一步,谷唳魂与玄三冬便不禁心跳加快一分,多少年了,他们不曾这么紧张过。

  风打着呼哨从头顶掠过,两边山壁垂夹着的这条谷涧的窄道便像是风洞,回响着尖锐奔腾的声音,人往里走,暗沉沉的有如步向地狱。

  他们等于是俯贴着地面在前进,连背腰都不敢稍有耸起,行动之间,非常艰苦,而树影草丛在夜风中摇摆伏扬,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嚣狂之态,景况如此阴森迷离,不但把人的心肠扣紧,甚至反应和思维都不免过敏起来!

  转过一个弯角,又是一个弯角,爬完一段曲线,又是一道曲线,谷唳魂屏息闭嘴,脸色青白,玄三冬却气喘吁吁,几乎就吃不住劲了。

  翻越一堆砂石之后,玄三冬不由靠着山壁的壁脚趴倒下来,他伸手扯了扯谷唳魂的氅摆,抑压着嗓门,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噜着:“歇会吧……我们的谷老兄……再朝前挺,我是非瘫不可……”谷唳魂静静停了下来,单膝跪地,侧耳聆听,半晌后,他才细若蚊呐般道:“借这个机会,你且把呼吸调匀,力气补足,再往前去,恐怕就没有此等余暇了。”

  拼命吞着口水,玄三冬感到胸腹之中,宛似烧着一把火:“谷第兄……这条短命的隘道,到底有他娘的多么长啊?”谷唳魂悄声道:“两里多路,三里不到,说起来并不算长,只是我们用这种姿势前进,再加上心理负担极重,自然感到吃力,现在,约莫已通过一半距离……”用衣袖拭着脑门上的汗水,玄三冬急一口慢一口的轻喘着:“老天爷,才只通过了一半?我还道快抵出口了哩……这一半路,业已耗掉了半条命,赶到出口,保不准站都站不直了……”黑暗中,谷唳魂双日闪映着冷利的光芒,他极低极缓的道:“如果能这么样便抵达出口,犹算是我们祖上积德、福星高照;玄兄,你不想想,他们会容得我们全身而出?”深深吸了口气,玄三冬哑着声音道:“奇怪,怎么还不见对方有所动静?”谷唳魂身子靠着冷硬又干燥的山壁,阴沉的道:“他们是在等候我们自投罗网,玄兄,但我们决不能坠入陷阱,正如你早时所说,谁先发现谁,乃是第一个回合的胜败关键!”

  玄三冬忙道:“你放心,我沉得住气,经过这一阵歇息,自觉好多了。”

  谷唳魂轻轻的道:“玄兄,我判断对方的埋伏一定设置在后半段隘道中,也就是说,这后半段路程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争,我们要益加审慎!”

  点点头,玄三冬道:“我明白,他们若不在后半隘道里设伏,莫不成还会把堵截的法儿安排到外面一片旷野平畴之中?由这一点,亦足可见这批混帐是多么个心狠手辣——他们要我两人先累个半死,再骤起围杀!”

  冷冷一笑,谷唳魂道:“不错,但我们断不会称他们的心意!”

  玄三冬呆呆的趴在那里,没有出声;谷唳魂本来有件事一直隐忍着不想发问,一见玄三冬这副熊样,却终于耐不住问了出来:“玄兄,在我们押着金经魁前往‘黄讶集’‘风飘雪’的路上,你不是说过有法子应付这一关么?沿途下来,因为你没提,我也不便问,如果你确然另有良策,我们就不必冒如此艰险、遭这等活罪了,不知你的袖里乾坤、两仪之谱,现下还灵不灵光?”无声的咧嘴苦笑着,玄三冬凑近耳语:“我这法子早就用过啦,不灵。”谷唳魂疑惑的道:“什么时候用的?怎么又叫不灵?玄兄,你把我搞迷糊了!”

  玄三冬有些尴尬的道:“入黑以前,在那片高坡上,我不是问过你,有没有另外的途径避过这‘闸刀隘口’么?你业已表明了除此之外,别路不通,既无捷径可辟,我这法子也就失效啦。”

  谷唳魂恍然大悟,却不禁啼笑皆非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早先提过的所谓‘锦囊妙计’,法不传六耳,就是这么一计?”

  玄三冬讪讪的憋着嗓音道:“另抄密道,避敌正锋,自亦算是一计,只是误在并无他途可循这一疏失上,谷老兄,事前我怎么晓得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谷唳魂的脸上表情,即使在黑暗中也看得出来透着失望:“如果有其他的路径可走,我还硬着头皮朝这里闯作甚?天堂有路,何踏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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