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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谷唳魂胸有成竹的道:“放心,不会出差错,正像你说的,当前行事法则,与我老父安危有关,岂能莽撞?”

  “旋地锥”一紧,玄三冬低声道:“谷老兄,我向你讨一个便宜,还请你包涵则个!”

  谷唳魂道:“你说。”

  眼珠子向气息委顿的的陶云峰一转,玄三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只飞燕子交给我来打发,如今姓陶的不但飞不起来,连爬都难了,活该让我扬眉吐气一遭,姓金的却囫囵周整,他奶奶刀上功夫又来得个犀利,老实说,我有点吃他不住,谷老兄,咱哥俩便换个对象玩玩吧。”

  谷唳魂颔首道:“当然;但玄兄,困兽反噬,其势犹猛,却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玄三冬咧开嘴道:“飞燕子落了个跛脚鸦,看着不过一身霉气,两翅衰萎,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断他的脖颈,再到哪里发威去?不过我总防着就是,这老小子说不定有三分装样!”

  眼神一硬,谷唳魂的双刃斧铮然板转,声调也与他的斧锋同样森冷:“金经魁,陶云峰,时辰到了,这一阵便是生死论断!”

  金经魁暴笑一声,却是连自己也觉得这一声笑有些中气不足、意态低迷:“姓谷的,看你这份嚣张跋扈的劲道,似乎认为已经胜券在握了?我便老实告诉你,陶兄与我早就拚着豁出命去,捞得一个是一个,你们打谱拣现成,只怕没有那么称心如意!”

  谷唳魂阴沉的道:“你是色厉内荏,金经魁,我知道你已胆寒神栗,斗志消沉,摆出这一副欲待搏命的架式,不过做给人看罢了,你难道不想跑、不想逃?你难道不清楚你是如何力孤势单?陶云峰帮不上你什么忙,金经魁,他要不替你添累赘,你就算烧了高香!”

  心腔子在急速收缩,金经魁瞋目叱喝:“好个狗眼看人低的匹夫,一朝稍见得志,竟敢这般气焰高涨、目无余子?姓金的与姓陶的不是刚出道的夹生稚儿,更非那等挺不起脊梁骨的下三滥,是好是歹,我们包管接着,含糊的便不算是条汉子!”

  陶云峰也十分激动的嘶叫:“真是落虎平阳了么?谷唳魂,我能拿我几根肋骨换你肩上那两刀,便不惜用我性命同你相易——且容我与汝偕亡!”

  怪笑一声,玄三冬冲着陶云峰扑到,口里一边吆喝:“你就看开点,自家上路吧,没有人和你偕亡,只我送你一程,好去勿回!”

  转轮刀迎着旋地锥,一溜星火暴溅中,陶云峰脚下踉跄,却绕了一个优美的半弧抢到玄三冬左后侧角,刀芒猝映,逼得玄三冬贴地连蹿,锥起锥翻,算是挡过了敌人的这一招,那张圆脸上刹时透了青!

  谷唳魂淡淡一笑,淡淡的道:“困兽之斗,不可忽视,玄兄,陶云峰想拉人垫背,你可犯不上去充数!”

  旋地锥泼风打雨般穿刺飞舞,玄三冬的身形也同样疾走快掠,不稍停滞,而陶云峰临危不乱,闪挪回转间虽然幅度极小,却是准捷无比,刀随身动,宛如流月叠环,密集凌厉之至,看情形,这只飞燕子在受创之后,仍旧余勇不减,豪气可嘉,是有玉石俱焚、不求并存的决心!

  轻轻活动了一下左臂,谷唳魂肩头上的伤口起着痉掣,有股子火炙般的抽痛,鲜血早已浸透了他背肩前后的衣衫,在寒瑟的气温下,如今已形成半凝结的痂糊状,似粘不软的贴着肌肤,相当难受,但这点难受于谷唳魂目前面对的情况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不仅算不得什么,他更要摆出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来表示根元未损——他明处轻视金经魁的斗志,暗地却丝毫不敢怠忽大意,姓金的就如同一头受了惊的悍狮,虽说锐势不足,胆气消磨,可是却依然是头狮子,是一头依然具有极大威胁力的狮子,一朝情况反转,局面变异,则这头狮子凶焰立盛,吃人咽肉,怕是半点折扣亦不打!金经魁目光凝聚,牙关紧咬,徐徐由鼻孔中呼吸一应付谷唳魂,他已有过一次经验,一次绝对不愉快而令人沮丧的经验,下意识里,他对谷唳魂有一种忌惮,那种忌惮好像总在无形间束缚着他的自信和尊严,他当然不可能公开承认心底的感受,他甚至连自己也否定这样的意念,然则事实终是事实,再次和谷唳魂对阵,这等挥不去、宛如蛆虫附骨般的窝囊反应又在萌生勃发,恨得他几乎把满口钢牙全错碎了!

  于是,双刃斧弹指向天,石屋里的灯火,反映出那一溜森蓝的寒芒倏然幻化成两抹弦月的朦胧,而朦胧的弦月刹时扩展覆罩,变为大蓬的光雨泻落!

  金经魁半声不响,手上的方头刀猝而挥现出一条匹练,一条浑厚晶莹,紫电迸溅的匹练;匹练围绕着他的身躯,人在匹练之中,空气撕裂的声音顿时有若冤魂齐号,厉魄悲鸣,而匹练舒卷,长龙也似长射敌人。

  月弧般的双刃散化为漫空的冷芒光矢,执斧的主子却骤然不见,明明看到斧身在旋舞,光影在变幻,明明看到瞬息前那模糊的形体、以及与斧柄相连的挥动臂膊,却只在这一眨眼的须臾里,权剩下一柄兀自纵横翻飞,竟无人操纵的单杆空斧——这俄顷间的怪异景像,不免令人毛发悚然,仿佛精灵在隐冥中挥展斧刃,又像煞恶魔的诅咒应验,最可怕的,却是金经魁聚其全功,施以“屠龙八刀”之华粹“天瀑伏龙”一式,这一式在倾力运展之后,却骇然发觉攻击的对象只是一柄空斧、一片虚幻的光影!而强矢已出,再也难以回收了。

  时空的运用,仅为一刹,高手搏命,往往一刹即乃永恒;谷唳魂的身形在其双刃斧弹飞的同时,业已利用对方全神贯注于斧刃熠闪的瞬间穿过匹练边缘,抢入敌人的盲点——也就是金经魁后肩当中的死角位置,由于金经魁视觉上的错误心象辨解的连贯差异,使他的攻击角度有了偏失,而将密集的锋刃向上扬起卷袭空中,忽略了执斧的正主儿只是借用内力抛斧运转,造成假象,本身已经抢入宜于制敌的盲点;而谷唳魂虽说利用力道的潜回与光影的幻觉炫惑了敌人,他这冒险搏击,亦非毫无代价,金经魁的刀刃凝成匹练,便是锋口与锋口融接无间的显示,刀刃在极快的转动流掠,看上去就仿似一道白虹,谷唳魂固然侧斜缩弓着身躯,以最小最窄的触面穿越,却仍然难保完整,当金经魁惊恐的觉察情态有异时,谷唳魂的背脊上已是豁开两条半尺长的血糟,皮开肉绽,深几见骨。

  搏镣的过程迅捷短促,成败的分野亦仅如曳星一闪,谷唳魂抓住这一刹的空间,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如戟,猛力戳点在金经魁腰眼部位的聚气穴上,但闻这位金八刀猛一声凄厉嘶吼,刀落人仆,竟是四肢拳屈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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