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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赵素素也懒洋洋的站起,一边伸腰吐气,边斜眼着金光照:“开口八幡,闭口八幡,金光照,你们到哪里再竖八幡?如今只剩下四幡啦,而在拂晓之前,恐怕连一幡也余不下啰!”

  在金光照身旁的马无生冷森的一笑:“赵素素,就数你这老虔婆最恶毒阴损,什么邪点子都是你拿的主意,看你表面一派慈祥,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胚,你干的好事,今晚上便须全部付出代价,‘八幡会’说不得要超度你了。”

  嘻嘻而笑,赵素素双手合十:“善哉善哉,我知道你就是这四幡余孽中的马无生,等一歇我自愿由你来超度老身,你可得看准了我,别找错主儿呀!”

  一番笑谈,竟是杀机盈溢,隐见血光,就连马无生这等不信邪的角色,亦不禁觉得后颈窝的汗毛竖立,暗自惊心!

  这时,金光照蓦捐万人杰,声同霹雷般咆哮:“还有你这卑鄙无耻,丧心病狂的王八蛋,你竟施计诓骗我们大队空出,从而今何敢等人阴谋得逞,万人杰,崔寿与勾未还以下三十七条性命完全害在你的手中,我要不将你分成三十七块血肉,如何能使那三十七条冤魂瞑目!”

  万人杰畏缩的退后两步,说话居然含着颤音:“大当家……哦,我,我也是受人之托,身不由主……”

  那肥大壮硕的疏发人物重重“呸”了一声暴厉的道:“还敢狡辩?无行无德的下流匹夫,乞讨混子,就凭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竟也坑杀了我帮数十条人命,死的人该多冤多屈?便凌迟碎剐,亦不能赎你罪愆于万一!”

  不待万人杰答话,赵大泰已冷锐的接口道:“妖花子,你他奶奶就放硬气一点,早晚都得卯上,好歹免不了一场拼杀,含糊他们个鸟?要挂人头?行,且看到时候谁将谁的人头往上挂!”

  赵素素也轻描淡写的道:“我说妖花子,你也是人模人样这么老大一个块头,江湖上闯荡这许多年,莫不成脊梁骨还没磨直?事情你该看得明白,‘八幡会’业已去了一半,没啥个指望啦,咱们不吹牛,不扛着招牌哈喝,照样站得四平八稳,他‘八幡耸立’却耸到南天门去了!”

  万人杰连声哈哈都打不出来,只苦着一张脸盘躬身哈腰——若是能在地下找着一条缝,八成他就钻进去土遁个二大爷的了!

  于是,一直沉默的官玉成终于开了口,却像只对金铃一个人在说话:“为了这桩事,流的血、丧的命已经太多,铸成这样的形势,乃是一件大错,而错误既已发生,便必须有人负责,金铃,我们都有义务来分担任何不幸的后果!”

  身子抽搐了一下,金铃幽怨的道:“我是被你逼迫如此,玉成,我再没有路可以走了……”

  官玉成感叹的道:“情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有什么用?金铃,你叫我好恨!”

  金铃双幢中泪光莹莹,音调怆凉:“你不该移情别恋,心中无我,玉成,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感,对你的付托,你……你是我的一切,是我生命中仅存的依攀,你要抛弃我,叫我怎生忍受?”

  朗星般的眼睛燃烧着一片怒火,官玉成冷冷的道:“不要扮出这副可怜相,金铃,更不要说话断章取义,我从来没有想到要抛弃你,只是你不能全部占有我而已,这就是你的问题,你永远要求完整、独霸,要求一个不可稍有缺陷的圆,但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件器物,能以叫你拴在腰间,抓在手里!”

  金铃不由也激动起来,她哭泣着道:“爱是双方的事,它必须完整无缺,它不可分割,更不该像舍施,玉成,我整个的心都交给了你,为什么你不能相对这样做?”

  官玉成严酷的道:“这只是你的观念,金铃,这是彻底的自私;你的天地太偏狭,却不该把我也局限在这偏狭的天地里!”

  金铃梗塞着反驳:“但是以前你并没有这样说过,在我们相遇之初,你已经再三表示对我忠诚,对我专一,永远不会再生异心……玉成,我们曾在神前跪地起誓言,焚香对苍天立下盟约,唇血犹在,你就全忘了,全变了!”

  官玉成的表情生硬,话说得更是生硬:“世间并无恒久不易的事物,海可枯,石可烂,见解与意识也会随着时空的蜕变有所转换,我的转换绝大部份的因由是自你而起,金铃,你从来容不下我接纳他人,哪怕只是一丝丝感情的回应,一点点心灵间隙的包涵,你完全要将之彻底截断,你想整个据有我,控制我,你已善妒到不能理喻的程度,但我却一直对你忍让宽纵,直到你做出那件事来,金铃,这就是你自己不宽容自己了……”

  突然间,金铃哭着尖叫,情绪狂乱:“官玉成,你是天底下最薄幸的男人,最无情的独夫,你只替自己的欲念打算,为自己的淫邪专横,你从未顾虑别人的感受与痛苦;你是个人,难道我就是块木头?我就该被你冷落、被你遗弃?那么多的情义、那么深的借爱,到头来只因你的见异思迁便一笔抹煞,如同春梦!官玉成啊!你做得太狠也太绝了……”

  官玉成的态度也立时转为暴烈:“我做得狠做得绝?比你对魏月媚的残酷手段来说,我的做法已是至大的慈悲,无限的仁厚;金铃,我再怎么也想不到你的小胜竟如此阴毒,行为这等卑劣,魏月媚不会武功,仅是一个纤弱少女,你却用匕首在她面孔上姿意切割,纵横深划了七刀之多;金铃,你毁了她的容貌,那等于毁了她的生命,她的一切,一个女人失去了脸庞,还有什么生活的乐趣、还有什么往后的指望?说到狠,说到绝,你犹要强我十分!”

  金铃嘶哑的哭喊,泪洒如雨:“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原本就不该有脸,她没羞耻的抢夺我的男人,我就叫她无颜苟活……”

  深深吸了口气,官玉成竭力令自己平静:“为了你,金铃,除了魏月媚遭受到无可弥补的创痛外,我‘八幡会’更是血流成河,白骨如山,那些冤死弟兄的仇恨必须索讨,你的罪孽亦必须受到惩罚,我很惭愧引发这样的结果,也对不起死去的兄弟,金铃,最后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天下没有一种情感,没有一种爱,值得上这么多条生命!”

  赵素素走上前来,拉了金铃一把:“金姑娘,话说到这一步,业已是说绝了,你想开一点,别再朝牛角尖去钻,这个人既然打谱要你香消玉殒,你如何再能动之以情?人家铁了心,你便准备着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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