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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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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伙鱼贯退出房间,来到外面的堂屋,堂屋里,齐灵川仍旧被锁捆在原处,木桌上点着一只蜡烛,烛火摇曳中,崔鳌坐在桌边,横膝搁着一柄铁叉,正目光炯亮的瞪视着齐灵川,而姓齐的却垂头晃脑,早睡着了。 夜空中挂着半弦月,有几点疏星在眨着冷眼,天色暗暗暗的,却多少分辨得出远近景物的大致,这种天候,最适宜户外行事——不论是好事抑或坏事。 “勾子胡同”是“马前镇”直街头上的一条巷子,两边的住户大都把后门开在胡同里以方便进出,走到底处,可以看到靠着一户人家院墙下蜗着一座尺把高两尺宽的香祀,香祀里也不知供奉着什么孤魂野兔,总之缺角塌瓦的破落得紧,连一支香、半截烛都没有,祀前的供台都坍颓一大块啦。 就在这寂静的夜暗中,先是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从郊野那边传近,接着蹄声放缓放轻,几声狗吠以后,又都停止下来,没有多久,十几条人影飞也似的扑到胡同口前,在一声暗示下又纷纷散开,有的抢进胡同里,有的腾身翻屋上墙,模样几十分紧张,真正是如临大敌。 于是,有辆蓬车从来骑的方向慢慢驰近,包匝着钢圈的水轮滚压过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发出骨碌骨碌的沉响,车行的速度实在是慢,好像车把式与拖车的马儿全都睡着了似的。 这一伙夜行客,不消说全是“白麒麟帮”的英雄好汉,他们太多好办事,只一登场,已把这条“勾子胡同”明里暗里全围住了。 领头奔入巷子的,正是“白麒麟帮”的瓢把子“活斧”庄有寿,跟在庄有寿屁股后头的自乃三当家“角蛇”裴四明,另外尚有几条大汉簇拥左右,他们哪儿也不去,直冲着巷子底那爿残破的香祀奔到。 随行的几条大汉一到香词之前,立刻左右散开,兵刃斜举,双眼乱转,光景是怕叫人打了埋伏。 庄有寿走近香祀,俯身低头朝里面端详了好一阵,又伸手进去细细摸索,然后,他缩回手来,在裤管上使劲擦了擦,板着一张横肉累累的面孔道:“这香祀里头,鸟的玩意也没有!” 裴四明愣了愣,有些不解的道:“不知大哥是想在香词里找什么?若是待找人,这巴掌大的小香祀,躲只耗子差不多,要是藏人,恐怕藏不住!” 暴眼一瞪,庄有寿怒道:“我他娘又不是白痴,难道还看不出这香祀中藏不住活人?我是想搜搜看他们有没有在其中做过什么手脚!” 裴四明摸出怀中火折子,“呼”声抖燃,凑近香祀,里里外,查看了一遍,当他熄灭火折子又套回竹筒,脑袋已摇得宛似“搏浪鼓”:“尺把高、两尺宽的这么一爿破香词,连鬼都容不得身,他们那干下三滥毛贼还能做什么手脚?大哥你是过虑了……” 目光四处巡顾,庄有寿恨恨的道:“这些邪盖龟孙约我们今晚起更来这里,怎的却不见一个人影?” 裴四明低声道:“大哥,他们信里只要我兄弟把十万两银票放进香祀内,等他们收妥银票方始放人,并不曾表示要和我们朝面,所以说,不见对方出现,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庄有寿冒火道:“天下事就有这么简单的?十大万两银子随手一丢就算了屁?娘的个皮,他们把我兄弟看成哪一等肉头?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四明轻轻的道:“大哥,你别急躁,对方既然指定我们把银票摆在香祀之中,便必然有取得银票的法子,我猜想他们眼前便有人伏在暗处监视我们的举动,只是人在哪里,黑黝黝的不易察觉——” 庄有寿咬着牙道:“那又该怎么办?” 拍拍腰带,裴四明压着嗓门道:“我们便先施这第一计——以假做真,把这包废纸摆进去,看看能否诱出他们的人来,只要逮住一个,就不愁齐二哥回不来!” 庄有寿寒着脸道:“真他娘阴沟里翻大船,八个老娘倒崩孩儿,干了大半辈子无本生意,到头来却叫一千二半吊子给摆了道,这不是整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怎的?” 裴四明陪着笑道; “大哥宽心,有道是百密难免一疏,这次咱们马前失踪不要紧,早晚找补得回来,单凭那几个鸡鸣狗盗之徒,还真能上得了天去?” 庄有寿一挥手道:“好吧,就先施用你这一条计!” 裴四明从腰袋里取出一只预先备妥的褐皮纸封套来。——封套之内折叠着一层废纸——装做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香祀中,而庄有寿双目紧盯不瞬,模样是防备着什么人突然出现搜取封套,正好手到擒来。 现在,他们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但等待什么人,什么场面、甚至是否等得出名堂来,却实在不能预料,可是他们的形态并不十分急迫,似乎这一招不灵,还另有下一招挺上。 张家后院与那爿破落的小小香词一墙之隔,有一口早已废弃不用的枯井,由于长年干涸缺水,井里已被瘀沙败土填得半满,野草落叶堆集其中,没有井的作用,却像个人工凿成的地洞了。 这口废井,井口突出地面的平行高度,正好与墙外香祀相偌,井底的深浅,则恰在香祀的底下半尺不到之处,换句话说,只要人站在井中,量妥井壁和香词间的直线距离,顺着地层下挖出尺把远,就能钻到香祀的下方,如果技巧一点敲落香沉底部的石板,做一扇活门,人只要躺半身在地道中,就能掀开活门伸手取物,神不知鬼不觉,连老天爷也看不出诀窍来。 当然,地方是汪来喜挑拣的,形势是他相妥的,张家屋主人丁单薄,日里夜里全碍不着,因而这个法子他早就想好了,不但想好.也亲自设计动工竣事,此刻他业已取到了那只褐皮纸封套,略微缩身,人已回到枯井之内。 枯井里,还有一位仁兄——姜福根。 汪来喜人一缩回,姜福根已忍不住焦切的问:“怎么样?东西拿到没有?” 低“嘘”了~声,汪来喜扬扬手中的封套,迅速拆开,就看井口透入的暗淡星月光晕一瞧,不由气得“咯崩”咬牙,猛一把塞到姜福根怀里。 姜福根心知不妙,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冷笑着将封套和那叠废纸揉成一团,狠狠压进脚下的泥沙里,阴着腔调道:“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愣是不甘心拿出这票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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