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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艰涩的道:

  “你宽念,老弟台,我会尽我的本份……”雍狷骗腿下马,顺手摘下刀鞘弓囊:

  “谢了。”任非也赶紧落镫,一边将雍寻接抱入怀,悄悄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

  凌寒波在鞍上俯视雍狷。

  安闲的道:

  “我们不杀无辜幼儿,尊驾可以放心。”雍狷沉声道:

  “但愿如此,二掌门。”于是,凌寒波飘身着地,将白色长袍下摆掖向腰问,头也不回的道:

  “‘护门三尊’何在?”和朱光蔚、潘升并排而列的那三个锦衣大汉立时齐声应喏,纷纷下马,就像三尊铁塔也似移将过来。

  凌寒波目注雍狷,道:

  “本门‘护门三尊’,直属大掌门指挥调度,职位更在‘提灯使’之上,容我先礼后兵,且一一为尊驾引见。”雍狷道:

  “在下正想拜识。”凌寒波道:

  “‘无翼龙’尚本强。”三条大汉中,为首的一个踏前半步,森青的一张马脸上虽是一片肃煞之色,却也懂得朝雍狷点了点头;凌寒波又接着唱名:

  “‘双连环’白寿松。”说是姓白,其实这位仁兄一点也不白,褐黑的面盘横肉累累,生了一双倒八眉,三角眼,嘴唇却又薄又削,一看就知道八成是个冷酷寡绝的角色。

  姓白的没向雍狷招呼,雍狷却主动的微笑颔首,原是说先礼后兵嘛。

  凌寒波续道:“‘豹子’铁山。”这“豹子”铁山的外貌可不大像头豹子,豹子给人的联想应是短小精悍,矫健敏捷,而凌寒波引介的“豹子”铁山,身形竞若半座肉山,高大粗伟,横向发展,更近乎一只跳牙咧嘴的大猩猩。

  雍狷同样冲着“豹子”铁山含笑致意,这姓铁的居然十分友善,竞抱拳回礼,但雍狷肚里有数,对方越是这么做作,恐伯起手越狠辣,俗语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岂会安着什么好心?凌寒波双手背负身后,形态恬然:

  “另外的二位‘提灯使’,朱光蔚与潘升,同等驾乃是旧识,我想就无须引见吧?”雍狷道:

  “原是老朋友,不劳二掌门费神。”凌寒波双目中冷芒闪映,语气倏变:

  “雍狷,当拳不让L父,你用不着手下留情,亦休想指望我们份外超生。”雍狷哧哧笑了:“二掌门,我若是有这等苟且的念头,岂不成了白痴?”退后一步,凌寒波轻叱一声:

  “‘护门三尊’先上!”这三位门尊……尚本强、白寿松、铁山互望一眼,“唰”声分立三个不同的方向,三个人齐一动作,各自兵刃上手;尚本强的是一对短剑,白寿松握着斗大两只双刃钢环,铁山则简简单单一根儿拳粗细的斑竹棍撑立身前,六七尺长的竹棍,瞧上去竟有几分打狗捧的味道。

  雍狷先将弓囊斜肩倒挂,然后,他缓缓拔刀,雪亮的大砍刀一寸一寸露出鞘外,刀背上的双环却静垂不动,光景像是铸牢的─样!凌寒波非常注意雍狷的手法,嘴里却另有赞叹:

  “好刀,真是─口好刀。”雍狷没有说话,只心中在想……─刀好不管鸟用,得要熟知使用这口刀才行。

  此际,站在雍狷正对面的“无翼龙”尚本强眼神一硬,神色僵木的道:

  “得罪了……”话是姓尚的先说,但先动手的却不是他,是“比连环”白寿松。

  白寿松的双刃钢环仿佛两轮骤落的寒月,以奇怪的来势罩向雍狷头颈,锐风淬起,冷芒如电,一出手便自声威不凡。

  雍狷半步不移,卓立若山,直到环刃在眨眼里逼近喉管,将要沾肤触肌之前的一剎,他才刀锋暴起,“锵”的一声震开来环,同时刀光突泄,长刺对方。

  白寿松的身形受到激荡,不由晃肩旋步,立桩不稳,才想换个角度施展,一片冷焰似的森寒光华,已波涌涛卷般兜面袭来,而其走势之诡异突变,又根本难以捉摸,好橡只在瞬息之间,四面八方俱被封死!

  一声怪叫,姓白的双环贴身回绕,更塌背缩腰,尽力往下闪躲……

  就在这时,“无翼龙”尚本强倏掠而至,他那一对长只两尺,宽约三指的锋利短剑,流闪着盈盈尾芒,将十七剑合为一式,骤往雍狷身上招呼。

  雍狷斗然拔高丈余,却在跃起的须臾凌空翻腾,他的大砍刀随着急促的翻腾动作,向周遭每一个方位劈击挥斩,刀与刀的间距密集到几乎毫无缝隙,镐锋参差伸缩,犹如冰球爆裂,晶芒飞射进舞,这种不可思议的功力表像,非但具有极大的震撼效果,其实际上的杀伤能量,更是惊人。

  砍刀的环响震耳,刃起长虹,尚本强竞悍然不退,他也猛跃腾空,双剑在─朵硕大刨花的弹现下,幻成─蓬寒是光雨,急泻而落。

  白寿松应合着尚本强的招式,环转如轮,团团的弧影泛带着耀眼的银辉交相层叠,互为穿回─一两个人硬迎着雍狷的反击卯了上去!几件兵刃的冲击触撞,不仅因力道的强烈而并发出可怖又连串的音浪,更由展现于时空的速度太过快捷,各种形状的彩焰便被扭曲了,扭曲得四散蹿飞,一片零落,光的图案炫映破碎,还加杂着人的肉,块块的肉,人的血,点点的血。

  雍狷首先谅身而出,他的左颊上明显的有一条寸许裂口,肩头处也有一片殷红,然而他的神态却极为平静冷峻,这些创伤,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

  白涛松的脚步蹒跚,混身上下血糊淋漓,走一步,地下便滴答着一滩稠血,最骇人的,还是他肚腹间的那道伤口,由胸骨到脐眼,足有尺多长,嫘□粘缠的肠脏挤出一大团,他拿双手捧住,两眼直瞪的望着前方,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谁也不明白他待走去哪里。

  不过,无论他在想什么,无论他待去何处,很显然的,他已不会是个活人了。

  跌坐在另一边的是尚本强,姓尚的一条右腿齐胫削落,断腿拋置于两丈之外,他正紧按着大腿上端的血管,以免失血过多,按住血管的两只手背亦是肉绽肌翻,指骨隐露,─张面孔,早已完全变了原样,变得不像是尚本强了。

  比尚本强样子更难看的,是凌寒波,他不曾料到雍狷的功力精湛到这种程度,更没有想到对方那股狠劲亦决不含糊,他自己估算失误,且又伸援不及,感觉之窝囊,简直比捅他两刀还难承受。

  “豹子”铁山的表情是出奇的僵硬冷木,他面孔肌肉紧绷,牙关挫合,呼吸急促而粗浊,目光里透露的神韵幽邃酷厉,却没有愤怒,一点也没有。

  搂着孩子的任非,目睹这一场血淋淋的搏杀下来。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若非形势尚未砥定,他险些就脱口喝彩啦。

  凌寒波捂着胸口……仿佛要不这么捂住,一颗心就会裂胸蹦出似的;他干咳两声,嗓调一下子竟变得暗哑了:

  “雍狷你下得好辣手!”雍狷用左手食中二指在左颊的伤口上一抹,顺势将一溜血水弹向地下,心平气和的道:

  “这不能怨我,二掌门,是你说的,当拳不让父,用不着手下留情,而且,你也说过,杀戮就是这么回事,杀人或被杀,端凭实力,没什么道理可讲,我不是全遵照你的原则在做么?”凌寒波冷凛的道:

  “不用卖弄你那一张巧嘴,雍狷,血债血偿,今天你所做的,必须付出代价!”现在,白寿松已被两名劲装汉子左右扶住,他还没有断气,喉管里‘呼噜’‘呼噜’扯着痰音,两只眼珠了不停向上翻白,另一名劲装汉子正手忙脚乱的想帮他把流在肚皮外的肠脏塞回原位,但是,却如何办得到?朱光蔚和潘升则忙着替尚本强止血上药,这条“无翼龙”痛得全身连连痉挛,满头满脸的冷汗直淌,原本青森森的那副马脸,只这片刻,已经快扯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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