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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话不是这样讲,老弟台,人往高处爬,水向低处流,既有更上层楼的机会,为什么不加把握?多一技在身,总是有益无害的事,再说,这门绝活儿如果所传非人,就更赔患不浅了,你放心,价码方面,我们好商量,我保证特廉优待!”沉吟了片刻,雍狷道:

  “任老大,咱们打开天窃说亮话,我穷是不穷,可也不能称为富有,反正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你的价钱假若太高,我恐怕便心余力细了……。”任非打着哈哈道:

  “你宽念,老弟台,你一干一万个宽念,我说过,价码保证特廉……一”他正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叩门的声响只急且密,透着相当的粗鲁与不礼貌,而门扉原是虚掩着的,经过这─阵敲叩,业已敲开了─多半,那敲门的人,便老实不客气的排阅直入!

  贸然而入的这个人,粗粮壮壮一副身架,平实憨厚的一张面孔,除背有点儿驼,走路的时候有点儿跛以外,并没有什么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任非一见到这个人,两只眼珠子却几乎掉了出来,人也险些从圆凳上滑落,他像被猛踢─脚似的,整个身驱葛地弹跳而起。

  坐在床沿边的雍捐,瞅着来人,不禁露齿微笑,昭,亦算是旧识了、这位不速之客,不正就是任非以前的老搭档,“人面鹏”刁不穷么?唯一使他觉得纳闷的是,任非在甫见习不这穷的剎那,反应似乎有些反常,不错,他们哥俩以前有过梁子,但梁子不是已经化解了么:那本“落雁三击”的册页,早就交给刁不穷了,既然如此,恩怨自消,可是,任非又怎么会有这种近似心虚的惊窒模样?

  刁不穷─进门,冲着雍捐先拱手,开口便道:

  “朋友,咱们又见面了,我这趟找上门来,只是和姓任的老不死算账,与你无关,希望你少管闲事,莫趟这湾混水!”雍狷站起身来,欠欠身,笑容可掬的道:

  “真想不到在这里会遇上老兄,来来来,刁老兄,不管有什么事,也请先歇口气,坐下来慢慢谈,无论是好是歹,总有个商量……”刁不穷并没有坐下来,而且也没有“商量”的意思,他冷冷的道:

  “朋友,我不曾料到你会和任老鬼搅和到如今,你们仅乃萍水相逢的交情,怎么能勾搭这么久,实在令人迷惑,但我不想多问,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我我找谁,朋友你明哲保身最是上策,否则,我就要一并得罪了!”雍狷陪笑道:

  “你先别老是生气,刁老兄,我还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码事,看情形,你与任老大之间似乎仍有误会存在,却不知误会何来?”吸吸鼻子,刁不穷阴沉的道:

  “那本折页,朋友,你一定记得任老鬼交给我的那本招页吧?”雍狷领首道:

  “当然记得,是我伴着二位前往任老大住处,由他亲手交给你的,莫非其中,还有什么蹊跷?”刁不穷重重一哼,微扬起面孔:

  “你问他吧,问他在招页里搞的什么鬼,动了什么缺德带冒烟的手脚?”雍狷转向任非,轻声道:

  “任老大,你有什么解释么?”任非神情尴尬,却仍硬着头皮申辩:

  “解释,我解释什么?册页我交给了他,你是亲眼目睹的,货物出门,概不负责,我还能在里面搞什么鬼,做什么手脚?这不是存心找碴,无事生非么?”雍猖心平气和的道:

  “如果一切都没问题,刁者兄为何又找上门来,大兴问罪之师?任老大,你确定你没有错失么?”挺挺胸膛,任非大声道: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只是变着花样想糟蹋我,娘的皮,欺负人不是这种欺负法,真当把我姓任的吃定啦?”雍猖相当了解任非的毛病,滑头滑脑外加赖皮成性,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角色,刁不穷怒冲冲的上门问罪,必有其因,决不可能无的放矢,像任非所说的“变着花样糟蹋人”,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原因,便得两造双方讲明白了。

  这时,刁不穷瞪大眼睛,咬着牙道:

  “老不死的,你干下那等卑鄙龌龊的勾当,害得我差点逆气成残,不但不知仟悔,毫无愧疚之心,居然还敢强词狡辩,以非作是,今天我要不活活剥下你这一身人皮,天底下尚有公道在么?!”任非退后一步,色厉内茬的咆哮:

  “我不知道你在瞎扯些什么,我他娘自信行正立稳,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地,我几时又害过你,坑过你来?姓刁的,你对我一直怀恨在心,看不得我过好日子,凡此种种般般,全是借词挑刺,目的只是发泄你心中的怨气,触我的霉头……”刁不穷脸上杀气顿现,大吼如雷:

  “老狗操的,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任非又往后迟,嘴上却仍不服输:

  “你休要恃强凌人,发熊发狠,娘的,我认罪?我有什么罪好认?”刁不穷双颊往上骤吊,塌肩曲膝,人已向前欺近,雍狷一看再不阻止,就是个开打的局面了,他赶紧往中间一站,两臂伸展,把这对老伙计隔离,边苦口相劝:

  “有话好说,刁老兄,有话好说,事弄清楚了,分出是非之后再动手不迟,假如现在就先打成一团,岂不是一场胡涂仗么?”收住势子,刁不穷气咻咻的道:

  “这个老王八旦,真正不是东西,朋友,你既然要我先把事情弄清楚,我就给你弄个清楚,你也正好替我做个见证!”雍狷忙道:

  “愿闻其详,刁老兄。”刁不穷握拳透掌,愤怒不已:

  “上一次,任老鬼不把那本‘落雁三击’的招页交给我了么?”雍狷点头道:

  “不错,是我亲眼所见。”刁不穷恨声道:

  “折页里一共享图形与口诀绘写了三招的招法,习练的方式,以及运气的窍要,照着去练,个把月内便可有成二四个月以后,即能运展自如……”雍狷道:

  “这不是很好么?”刁不穷满口牙齿挫得“咯”“咯”生响:

  “原是很好,不好的地方却是任老鬼竟将口诀中运气贯劲、循径走脉的一段暗里以极巧妙的手法涂改过了,他将行功接力的经脉更改厂部位与名称,我照着这种坑死人的口诀去练,结果你已看到,害得我几乎走火入魔,岔气逆血,不但直到如今背脊骨挺不起来,一条右腿也因为浊气入穴而发僵发麻,现在走路还免不了瘸破,你说,这老王八且可恨不可恨,该杀不该杀?”雍狷透过回忆,马上记起当初任非目送刁不穷离去时,那种怨意又恼恨的模样,他还记得,任非曾经自言自语般的咒骂过,好象是说一。我且叫你得意去,到了时候,就知道谁比谁狠了……看情形任非显然是做过手脚,早已埋下这一步又阴又损的暗棋!

  脸红脖粗的任非犹在争辩:

  “是你自己练功失慎,出了毛病,怎么能把责任朝我身上推?这不叫‘欲加其罪,何患无词’么?我可不背这口黑锅……”刁不穷气过了头,反而变得阴沉起来:

  “你赖吧,老不死,我看你还能赖到几时!”雍捐十分为难的道:

  “任老大,我们之间的交情近是不错,但凡事总得讲个道理,论个是非,那本册页,你到底做了手脚没有?是不是真如刁老兄所言,你暗里把口诀涂改啦?”任非急道:

  “唉,唉,老弟台,莫非连你也不相信我?你看看,我处任的是这种人么?”雍猖苦笑道:

  “事实明摆在那里,要不是口诀改了,照着图说练功,又怎会逆血岔气,走火入魔?‘大痴子’为武林异人,学养精深,内外两家的造诣俱皆不同凡响,该不可能是他搞错了吧?”任非─时语窒,他支吾了俄顷,才恼羞成怒的叫嚷:

  “老弟台,我们俩可是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你怎合着胳膊肘子朝外拗?你也不想想,是谁在你受苦受罪的当口护着你?是谁要豁上老命帮着你?更别说给你出点子叫你们骨肉团圆了,就凭这等的情份,你便流血卖肉亦不为过,何况这点小小不言的瑕疵?”刁不穷骂道:

  “死不要脸的东西!”雍狷无可奈何的道:“刁老兄,是非黑白,已经一清二楚,任老大固然不对,想他也只是一进气愤所致,二位到底谊属手足,你就大人大度,恕丁他吧。”刁不穷寒着脸道:“说得简单,他如此存心险恶,手段狠毒,整得我几乎成了残废,这种丧天害理的杂碎,若不加以惩罚,世道伯要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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