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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君惟明冷冷一笑,道:“那么你就可以另奉二主了?”

  穆厚痛苦的摇摇头,悲悲切切的道:“不,公子……我决非此意……我以为连公子都遭人暗害了,只怕除了童刚之外我们的力量不够为你老报仇……而我更不知童刚接承公子大位前后还另有文章……当时……当时我自认童刚全是凭了一片忠心义胆,为了继承你老大志才出来临危受命的,那知……他们竟是骗我,公子并没有死,那具尸体也不是公子啊……”

  君惟明愤怒的叱道:“我打死你这糊涂愚蠢的畜生!你也不曾想想,如果他们真是象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大义凛然,罗昆为什么要走?他们为什么又派人截杀罗昆?更为什么会找了一批下流帮凶来暗害你的那些老弟兄?”

  穆厚抽噎着,凄凄惨惨的道:“回公子……罗昆的走,我只想到他是不愿跟随童刚而已……有人截杀他,我并不知情,当时我不在场,事后又没有人告诉我……至于‘独龙教’与‘大飞帮’的人攻袭了我的拜兄们及‘三豺’,童刚告诉我乃是因为他们欲趁公子新亡,大局混乱之际图谋异变,分割地盘,打算自立为主的缘故……我……我以为是真的……”

  君惟明大吼一声,怒道:“放你的屁,这全是童刚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谎言,你身为‘九煞’之一,难道还不明白你那几位拜兄的为人么?除了那两个叛逆者,任你那一个拜兄也是忠心耿耿,矢志不二的豪士英雄!他们只是为了不受童刚的欺蒙,不耻他的卑鄙手段,为了要誓死替我查凶报仇,才不容于童刚,才被童刚唆凶攻击,可恨你听信一面之词,不寻求事实真象,畏缩懦弱,判事不明,竟认贼作父,甘受驱使,穆厚,你知道你是多么可怜又复可耻么?”

  穆厚又是羞惭,又是懊悔,又是悲切的哭泣着,咽声道:“我……错了……公子……我错了……我罪有应得……”

  这位“九煞”中的小老么,睁着一双泪眼畏怯的看着下面的君惟明,他又伤痛却出自衷心的道:“但……但是,公子,我可以剖出心来给你老看……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背叛你老……从来没有……我一直是忠于你老的……我还一直在寻访坑害你老的仇家……”

  君惟明沉默了一刹,他叹了口气,面容稍稍缓和了一些的道:“那么,你可知真正陷害我,出卖我的人就是童刚么?”

  穆厚瑟纳的道:“公子指明了,我才知道……”

  君惟明“呸”了一声,又怒道:“你自己就连一丁点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来?”

  穆厚淌着泪,觳觫又惶恐的道:“禀公子,我也曾怀疑过,而且,内心也早就对童刚的所作所为不满了……但我没有证据,仅能将怀疑放在肚子里……我还存着一点希望……”

  君惟明挫着牙,厉声道:“希望什么?”

  穆厚抽噎了一声,怯怯的道:“还希望童刚能替公子找到仇家,为公子雪恨……”

  君惟明狂笑如雷,双目似血般道:“穆厚,你这浑小子,你还期盼我那真正的仇人去制裁自己?你那不叫希望,是妄想,是天真,更是愚蠢!穆厚垂着头,惶悚的道:“我太糊涂,公子……”

  说到这里,他又泪汪汪的道:“但是,公子,费小姐与二姑娘也全象童刚那么说,难道,她们二位也是讲的假话?”

  唇角急速抽搐了一下,君惟明冷森又痛恨的道:“她们两个已经不能算人了,世上所有的邪恶与无耻全叫他们这一对贱人做到了,她们的狠毒和卑鄙,比童刚毫无不及,这是那群畜生里的两条雌兽,枉披着一张人皮,却尽干些不是人的罪孽!”

  穆厚大大吃了一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呐呐的道:“公……子,你,你老是说……费小姐与二姑娘……她们,呃,她们竟也背叛……了你?”

  君惟明重重一哼,道:“一丘之貉,朋比为奸!”

  吞了口唾沫,穆厚正想再说什么,而这时,他才忽然注意到外面隐隐传来的叱喝声、扑击声、奔跑声以及惨叫声——这些杂乱又尖锐的声息,其实早就开始了,穆厚方才太紧张惊惶,心无二用,以至到了现在他始察觉出来,而一旦察觉,他不由迷悯又焦灼的将目光投注向梯下他的魁首脸上!君惟明冷冷的道:“什么事?”

  穆厚忐忑又慌乱的,忙道:“公子,外面外面好象有人厮杀……”

  君惟明生硬的道;

  “我知道,那是我们的人在清除这座庄子里的奸佞!”

  他正说到这里,楼外的门扉已突然“哗啦啦”四散进裂,一条白影有如鹰隼般飞快掠进,那人在半空一个跟斗翻身落地,嗓音粗哑的叫道:“公子,外头已经整治得差不多了,你老这里还有麻烦么?”

  这破门而入之人,嗯,是“骷髅煞”焦二贵!他一身白袍上血迹斑斑,右手那串颗颗拳大的骷髅项练上也沾满了浓稠的鲜血,这些,衬着他马脸上的冷厉朱赤,衬着他那双白多黑少的凶暴眼睛,天爷,看上去就和一尊丧门神差不多远,君惟明淡淡一笑,道:“有点小麻烦也解决了,如今只有一样意外之事令我气恼——”焦二贵马脸上的粒粒麻点全透着红光,狠辣的道:“公子交待,是什么意外之事我来代劳!”

  君推明朝楼梯上面呶呶嘴,道:“你自己看吧。”

  焦二贵转首望了上去,这一看,他那双眼珠手鼓了出来,“哇呀呀”的大叫一声,这位“九煞”中的二爷旋风似的卷了上去,他连一句话也不多说,当胸一把揪起了跪在地下的穆厚,搂头盖脸便是一阵又重又急的耳光!

  在那连串的“僻啪”掌声中,穆厚已是颊肿面青,满嘴喷血,他不敢抵抗,只是“嗬”“嗬”哭叫,身子也全软了……

  君惟明摇摇头,威严的道:“罢了,二贵。”

  焦二贵咬牙切齿,两眼圆瞪,那张怪脸绷成了铁青,他喘着气,脑门上沁着汗,暴吼一声,又一个反手,重重将穆厚掴到一边,在无比的激动愤怒中,焦二贵跺着脚破口大骂:“我打死你这个小杂种,灰孙子,你你你,你竟然还敢造反?你丢我们哥们几个的人,叫我们抬不得头,今天我要活活砸扁你!”

  穆厚满脸的血渗着泪,口齿不清的干嚎:“二哥……我冤枉啊……二哥……我是被人骗了啊……”

  焦二贵飞起一腿,将穆厚踢为一溜滚,暴跳如雷:“放你妈的狗臭屁,你还敢在这里狡赖?混帐东西,我们哥几个为了你全叫人看孬了……”

  穆厚号啕大哭,一口血加上一口唾沫,喷溅着道:“二哥……二哥,你,你且听兄弟说……”

  焦二贵又是一记耳光掴上去,边怪吼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个没出息的下三滥,你是要一个个的把我们气死,不要脸不要皮的小杂种,‘九煞’之中没有你这样的窝囊货……”

  穆厚抱着头,哭叫道:“听我说啊……二哥,我说完了,你们打死我,我也甘心……二哥,我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背叛公子与你们……”

  君惟明吁了口气,没有再听下去,他徐步走到破碎支离的门外,举目向四周环注查视——

  有几十具尸体零散的卧躺在周围,到处是血迹斑斑,到处是残体断肢,那些或俯,或仰,或侧,或坐的尸体全是身着灰衣的角色,有的缺了手,有的掉了腿,有的脑袋碎裂,有的,连肚肠也拖出了体外,蠕蠕粘粘,花花绿绿的扯断在地下,盘卷在死者的肢体上,那些血污的面孔,恐惧的形容,宛如还倾诉着这皮命的人内心的不甘与魂魄的哭泣,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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