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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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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祖师凝视着他,一字字缓缓地说:“公平的决斗,永远不能以多欺少。” 大汉忽然跪在地上,以首叩地,说道:“主人,你有病,怎能跟这恶魔决战?这岂非也是很不公平?” 唐祖师道:“我们不能要求天下间每一件事情都绝对公平,尤其是对自己,纵然不公平,却又何妨?” 大汉不懂。他正想开口,唐祖师又挥了挥手:“你回去,这是命令。” 大汉神色惨然。 唐祖师接道:“你不走,帮不了老夫半点忙,你留下,老夫反而要分神照顾,那岂非更连累了我这个老人家?” 大汉无言。 他终于依言退出峡谷。 *** 赶车大汉已消失了踪影。 唐祖师遥注着远方晚霞,夕阳把他的脸庞染成金黄色。 青袍人这才开口说话。 “唐君武,你终于出现在我眼前。”青袍人的声音很干涩,他的汉语也极是生硬。 唐祖师干笑。 干笑之后,又是一阵咳嗽。 “昔年北圣门主,是个粗暴狂徒,他叫‘北极暴君’。” 青袍人道:“他已死。” 唐祖师说道:“你本来不是北圣门的人。” 青袍人道:“昔年我与北圣门全无关系。” 唐祖师道:“但现在尊驾已是北圣门主。” 青袍人道:“大势如此,不得不勉为其难。” 唐祖师叹了口气。 “恐怕中原武林人物,谁都想不到,今日统领北圣门的,并不是个汉人。” 青袍人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说道:“你已知道我是谁?” 唐祖师的目光遥注远方,说:“老夫虽然看不见你的脸,但却看见你的剑。” 青袍人冷冷道:“这许多年了,你还没有忘记我的剑?” 唐祖师道:“东瀛落月剑,只要看过一次,就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青袍人默然。 他忽然缓缓地拔出了腰间佩剑。 剑出鞘,剑光流动。 剑气森寒,逼人眉睫。 唐祖师微笑:“好剑!” 青袍人一剑在手,气势凛然。 唐祖师又说:“老夫也曾学剑。” 青袍人道:“剑在何方?” 唐祖师道:“马车上。” 青袍人道:“你去取剑,我等你。” 唐祖师咳嗽一声:“好。” 他重回马车。 然而,过了很久很久,他还是没有从车厢里出来。 (六) 夜色已临。唐祖师仍然在车中。 青袍人没有催促,他在等待。高手相争,先发制人者未必就是占了优势。 能等、能忍、能把握最重要一刹那一击致胜者,才是真正的高手。青袍人不着急。 反正他已经等了许多许多年,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他知道,唐祖师绝不会逃避,否则他根本不必来。 他相信,唐祖师一定会从车厢里出来,持着宝剑接受自己的挑战。 *** 他想的不错,但世间上有很多事情,往往是人类脑袋无法想象得到的。 (七) 夜色从黄昏里静静而来,却又在晨曦中悄悄逝去。 长空已蔚蓝,旭日斜照在青袍人身上。他已等了一个晚上。他仍在等。 他仍未有半点焦躁的举动。 倏地,谷中来了一个灰袍老人。 这老人须发皆白,唯独手中一枪红缨,鲜红如血,是松木红缨枪。 是唐门老祖宗唐老人来了。 青袍人的姿势仍未变。他等的不是唐老人,而是车厢内的唐祖师! *** 唐老人脸色如冰。 他的一双手也冷如冰。 他没有看那青袍人一眼,既似是看不见,又似根本不屑看他一眼。 他把松木红缨枪插在地上。 他用一双冰冷的手,打开车厢门。 唐祖师在车中,他盘膝而坐。 他身上袍白如雪。 *** 袍虽雪白,但在襟前却有一缕鲜红、已干血渍! 血是从唐祖师嘴角流下的。 (八) 山风吹来,一群乌鸦在远方飞起。 一缕红血淌下。 一代宗师赫然已在夜中坐化。 唐老人抱着他敬爱的四叔离开马车。 马忽嘶鸣,唐老人却是无言。 他似无半点悲恸。 他似早已知道这一刻的来临。 他只是漠然,他只是寂寞。 真正悲恸的,是那等待出剑一击已久的神秘青袍人。 *** 吹了整夜山风的落月剑,被主人用沉痛的力量插入泥土中。 “唐君武!你好狠!你好绝!你让我等了无数岁月,却在这时候离我而去!你一死,我去哪里找对手?我去哪里为九个死去的弟兄复仇?……呜……呜……” 他伏地狂哭! 他已不像是高手,而是像个疯子。 *** 唐老人抱着唐祖师,木然伫立。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不知道青袍人是否会向自己攻击。 他只知道,敬爱的四叔已离人世。 日渐高升。青袍人哭声渐止。 他忽然抛掉笠帽,又从地上拔剑,把竹笠下的黑纱击成粉碎。 “中原人!统统都要杀!” 竹笠一除,青袍人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头上白发如银,两眼深陷,容颜瘦削,鹰鼻阔嘴。 唐老人这时才看了他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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