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龙乘风 > 水月一刀 | 上页 下页


  它已成为人们凭吊的对象。

  但在十天之前却有个跛了一条腿的相士预言道:“水月一刀,必将卷士重来,一月之内,武林必有浩劫!”

  这个跛腿相士自称“百晓仙”,名字是金宝财。

  “百晓仙”这浑号还算不错,金宝财这个名字就未兔太庸俗一点了。

  像这种江湖术士般的预言,当然不会有谁真的加以相信,尽管他在茶楼酒馆中大声疾呼,人们都只是一笑置之。

  后来,有个好心的老先生给了他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这个叫“百晓仙”的相士立刻就不再多费唇舌,匆匆买了几个大馒头,两斤烧刀子和一大包花生米,接着回到简陋的客栈房间里悠闲地慢慢享受享受。

  于是,人们谈笑的对象,就转移到那位好心的老先生身上。

  “唉,他这五两银子,花得可太冤枉啦……”

  “人家是一副好心肠,你少眼红好不好?”

  这老先生却一点也不介意,就像是没有听见人家在说些什么。

  等到他远离人群的时候,他才叹口气,自言自语喃喃地说道:“浩动,浩劫,真是一场可怕的浩劫……”

  当帐幕垂下的时候,留刀亭内就会变得一片阴森,尤其是那十五柄刀,每一柄都彷佛成了凶厉的鬼魂,随时都会从高墙上飞出来杀人。

  这些刀,本来就是杀人无算的凶器。

  不少人都相信,一柄刀若是曾经杀人,那么曾经被杀害的鬼魂,就会缠附在这一刀柄之上。

  不管这是不是迷信,这种传说总是有着股慑人的力量,使人对这些凶器存有敬畏之心。

  孙棠是留刀亭的管事,偌大一座蝴蝶堡,他唯一可以管的地方就是这座亭子。

  但这职位绝对不低,而且还极为重要。

  他掌管这一座亭子已快三十年了,他初来的时候,亭顶上只有十四柄刀。

  不到两天,他就已经把这十四柄刀的名字,和每一柄刀的主人是谁念得滚瓜烂熟。

  这十四柄刀,并非全是神兵利器,其中有两三柄,甚至可以用“烂铜废铁”来形容。

  也许,这些刀被存放得太久了,若不是真正的宝刀,过了二三百年之后,就难免会变得像是烂铜废铁一样。

  但无论这些刀是好是坏,昔年胆敢带着这些刀闯过留刀亭的人,必然全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刀法名家,顶尖高手。

  就像是“乾坤十七刀”燕追命、“刀盗”田玉行、“血泪刀”轩辕一意、“铁石刀”关伏虎,这些人若能活到现在,肯定仍然可以横扫大半边武林。

  但他们只是做错过一件错事就得永远留在蝴蝶堡那片广场上。

  也许,在他们的眼中,不一定会认为这是错事,来者不惧,惧者不来,世间上本来就有不少视死如归的英难好汉。

  孙棠能够在蝴蝶堡里,成为留刀亭的管事,他本身当然也是个高手。

  他是“双刀侯”岳中平唯一的弟子,岳中平以双力名动江湖,孙棠练的自然也是双力。

  有一次,孙棠在辽东火拼一伙响马大盗,结果惨胜。

  他把那伙响马大盗全都杀了,但自己也身受大小创伤二十八处,若不是抢救得早,江湖上早已没有孙棠这一号人物。

  他躺在床上熬了半年,才总算平安无事地渡过这一劫。

  他是没事了,但“双刀侯”岳中平却在这时候病得很厉害。

  岳中平临死前,给了孙棠封信叫他到蝴蝶堡求见堡主。

  岳中平死后,孙棠就依照师父的嘱咐,到蝴蝶堡求见堡主“银蝶王”胡玉楼。

  胡玉楼是蝴蝶堡的第十四代主人,当孙棠第一次在堡里求见他的时候,

  这位胡堡主大概四十岁左右。

  胡玉楼看过岳中平那封信之后,就对孙棠说:“岳师父叫你留在这里,你肯不肯?”

  孙棠立刻点头如捣蒜,一连说了五个同样的字“肯!肯!肯!肯!肯!”

  就是这样,孙棠就在蝴蝶堡里耽了下来。

  转眼间,已快三十年了。

  阳在这段悠长的岁月里,他在留刃亭下见过不少武林高手,也见识过不少名刀、宝刀。

  但胆敢带着佩刀闯过这座留刃亭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卢水月和他那柄笨拙的木刀。

  孙棠没有出手阻拦,但已在他背后大声警告了三次。

  卢水月充耳不闻,大步跨过蝴蝶堡的第一座前院。

  他这么一跨过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是一柄木刀,它被高高挂在留刀亭的刀墙上,那就像是亡头猛虎,进去的时候精神奕,但出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一张已利干净的虎皮而已。

  孙棠记得,那一天是三月二十三日,卢水月是在雨中带着木刀闯过留刀亭的。

  今天,也是三月二十三日,距离卢水月闯堡那一天刚好整整二十五年。

  今天也有雨。

  孙棠依稀还记得,二十五年来每逢这一天都在下雨,彷佛连老天爷也没有忘掉过这个日子。

  孙棠却宁愿自己可以忘记这一天,但他却偏偏无法忘得了。

  雨点从四面八方飞来,昨天还是很不错的天气,但到了今天就忽然完全变了。

  孙棠但愿今天没有人来到蝴蝶堡。

  但就在风雨最大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没有人知道这人是谁,因为他没有经过堡前那三道关卡。

  也许他已经过那三道关卡了但那里的守卫却完全不知道。

  至于蝴蝶堡的大铁门,只要到了每天天亮时分,就会打了开来,而这人倒是堂而皇之,步过高高的门槛才进入堡中的。

  孙棠一直在留刀亭内,他从帐幕缺口处看见了这个人。

  这个人戴者一顶笠帽,但在这种大雨下,这一顶笠帽是阻挡不住雨水的,他已全身湿透。

  孙棠聚精会神地瞧着这个人,他首先要看看,这人有没有带刀。

  瞧了一回,孙棠总算松了一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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